第206章 孤注一擲也罷

氈帳裏的燭火還亮著,帳外有鳥鳴傳來,夜很深,天也完全沒有亮開的跡象。

時雍知道,自己又活下來了,在又一次拼命後。

時雍記得曾經有一個耳熟能詳的問題,“這一生,你為別人拼過命嗎?”

如果時雍來回答這個問題,那就太多了。

從有記憶開始,她就叫時雍,時雍這名意思就是天下太平。

在重案穿警服的那些年,她幾乎認為打擊犯罪,為他人拼命是理所應當的和平使命。她為救輕生女子跳入過寒冬的冰水,為地鐵上摸小姑娘大腿的肮臟事情與登徒子大打出手,為受到家暴的婦女狠揍過對方的丈夫,然後被兩口子合起夥來打,也為救車禍老者被家屬訛詐。她為了救人死在罪犯手上,死後卻因她在救人時的舉措,導致全網熱議,一個人質的死亡,讓她被網暴了整整七天,哪怕她當時也是一具屍體。

在變成遊魂時,她希望自己死後能獲得英雄的稱號,可是沒有,她死在了數萬網民的唾罵中。

穿越到異世,在活成女魔頭時雍的那一生,時雍還是叫時雍,她仍然保留了身為刑警的血性,常為時下的不平和女子的命性抱不平,為被土匪搶走的姑娘拼過命,為被賣到花樓的女童拼過命,為被賣入官家做小妾的少女拼過命,為很多很多人拼過命,然後成了很多很多人嘴裏的“女魔頭”。很多罵她的人,沒有見過的她,很多唾棄她的人,更不曾認識她。

重活成阿拾這一生,時雍曾經想過,這輩子要做一條平平無奇的小鹹魚,不再為任何人拼命,老老實實,庸庸碌碌求個好死。

可卷入這一樁樁案子,命運捉弄,似乎並不肯讓她如願。當兀良汗的千軍萬馬壓過來的那一刻,她又為別人去拼了命。

時雍其實說不清那一刻是為了趙胤,還是形勢所逼,又或是性格使然。時雍想,若活在武俠裏,她就是一個天生的俠女。

“以天下蒼生為己任,愛國敬業,誠信友善。”

這句話時雍在過去的兩世,常當著笑話來說,別人也當玩笑。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是笑話。

她真這麽想,誰讓父母為她取了“時雍”這個名字呢。

這一世,她當真不這麽想了,卻這麽做了。

“醒了就睜開眼。”

一個兀良汗人打扮的老人站在她的面前,他穿著便服,上了些歲數,目光卻十分銳利,肩厚背厚,嘴唇上和下巴上留著長長的胡子,說話沉穩有度。

時雍擡了擡頭,脖子極酸,身上像被馬蹄碾過一遍,無力又疼痛,她索性不動了。

“你救了我?”

“不是救。”老人平靜地看著她,用不太標準的大晏話與她交流,“老夫要拿你換人。”

換人?

時雍眼珠微動,“你是烏日蘇的什麽人?”

老人似乎沒有想到她如此聰慧,捋了下胡子,道:“老夫是阿伯裏,兀良汗太師。烏日蘇的堂叔父。”

對兀良汗政權的內部結構,時雍不太了解,也沒有興趣了解,她點點頭。

“太師沒有把我交給巴圖,而是偷偷藏了起來,就是為了拿我去換烏日蘇?是怕巴圖不肯換回兒子嗎?”

“哼!”

阿伯裏冷聲。

“怕不等趙胤換人,你就被人殺死了。”

時雍眨下眼,表示聽懂了。

兀良汗和大晏是政敵,而在兀良汗內部,烏日蘇和來桑兩個皇子各有支持者,這位阿伯裏太師,想來就是烏日蘇的支持者了。

阿伯裏希望能用她換回烏日蘇,可是來桑的人,想必不會願意烏日蘇活著回來。

“太師好算計。我可以要杯水嗎?”

時雍前後兩句話,完全沒有必然聯系,阿伯裏愣了愣,看她如此從容淡定,拿了個水囊遞給她。

時雍吃力地撥開塞子喝了一口。

噗一聲,噴了。

這哪裏是水,分明是馬奶酒。

時雍嗆咳了幾聲,絕望地揪著眉看他,嘆口氣。

“太師憑什麽認為,我和烏日蘇皇子有同等價值?趙胤一定會換?”

阿伯裏冷笑幾聲,上下打量她。

“你是趙胤心坎上的人吧?”

心坎上的?時雍咳得更厲害了。

“我大概不是他心坎上的人,而是他想砍的人。你賭得有點大!”

阿伯裏道:“無本賭博,輸贏無畏。”

時雍道:“不能這麽講。你這本下得可大了。我生我死雖是我的命,可你偷偷這麽幹,巴圖要是曉得了,依他多疑的性格,太師必將失信於他,不劃算。”

阿伯裏聽她這麽說,心裏短暫的劃過一抹思考,覺得她說的有幾分道理。

“孤注一擲也罷。”

時雍擺擺手,坐起來,一本正經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