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是老熟人來了嗎?

在無乩館有個不算秘密的秘密。

眾人皆知,卻無人敢提。

甲一鰥居幾十年,無乩館裏從來沒有過女主人,那趙胤是誰生的?坊間之人,最喜議論猜測王侯公卿們的私隱,對此有許多說法。

最為人熟知的一種說法是,趙胤的生母是伺候甲一起居的大丫頭,與甲一相依多年,沒名沒分卻為男主人生下兒子,還沒有等來應屬於她的榮華富貴,卻因產時血崩去世。

趙胤得知的生母情況,也是如此。

他自打出生就不曾見過母親,連生母的姓氏名諱都不知道,甲一只說她叫雪娘,別的連他都不知情。

一個這種身世這樣長大的男人,對生母之事是有陰影的。

趙胤支走了時雍,將榮王請入上位坐好,當著甲一的面,便說了這段往事。

“榮王殿下,我怎能讓阿拾步我母親後塵?”

說這話的時候,他直盯盯看著甲一。

那冰冷的雙眼仿佛在指控甲一,對他生母不厚道,如今還要讓他也做這種不厚道的人。

甲一有點愣。

昨夜才唾罵孩子荒唐亂來,今日他就成了荒唐亂來的那個人。

辯無可辯,他一時面赤無力。

“無乩,此事另當別論?”

“為何別論?”趙胤冷冷盯住他。

這二十多年來,甲一對趙胤生母之事,始終三緘其口,每每提及他就顧左右而言之,或是避而不談。趙胤小的時候,時不時還會問起母親,後來漸漸長大,他早已不再提及。二十年的時間,久得足夠遺忘一個人一件事。

甲一以為他早就忘記,連自己都快忘了這個借口。

又哪會想到,孩子會用這件事來堵他的嘴?

“父親,其身不正,何以正人?”

趙胤冷冷掃過甲一的臉,淡淡看向榮王道:“殿下今日若是來主事的,就請回吧,這是無乩館,是家事,我自會與父親商量。若是來看笑話的,您已然看見。”

榮王看看甲一,再看看他。

久久,嘆息一聲,慢慢站起身。

“老了!管不了事了。”

甲一送榮王出府,回來一看,趙胤還跪在祠堂裏。

他又氣又急,走到趙胤面前,“你非得逼我答應你娶那個宋阿拾不可?”

趙胤徐徐擡頭,“我是在懺悔。”

沒想到他這麽回答,甲一哼聲,“你如此固執,又懺悔什麽?”

趙胤道:“有違承諾。自是要懺悔。”

一聽這話,甲一更是氣得不輕,聲色俱厲地斥責他:“你明知此事不可為,偏要為之。既為之,那你便心安理得也罷,偏生又想來恕罪。世上哪得雙全之法?”

趙胤沒有說話,望著靈牌許久未動。

在甲一氣得離開祠堂時,方才聽他慢慢道了一句。

“興許,會有雙全吧?”

————

入宮的路上,時雍想著自己“被有孕”的事情,一時好笑一時好氣,竟有些入神,走了許久發現還沒有到目的地,恍惚回神,這才隱隱察覺異樣。

“予安?”

她輕喚一聲,沒有聽到予安的回答。

馬車還在往前行駛,沒有停下的意思。

時雍心裏一凜。

從祠堂出來的時候,她有些心神不寧,看到自家那輛車等在門口,匆匆上車就讓駛離入宮,並沒有與予安交談過。

因為要入宮,時雍沒帶大黑,也沒有帶武器,連那把趙胤贈送的隨身匕首都沒有攜帶。

她默默將馬車裏放茶水的小幾扣在掌心,笑盈盈地道:“予安,叫你呢?你是睡著了不成?”

予安仍然沒有回答,馬車卻走得越來越快。

“你可真是長本事了。看來車夫這差事委屈了你——”時雍漫不經心地說著,身子已然靠近前轅,不待話落,冷不丁撩開車簾,猛地出手。

這一下穩、準、狠,那個木質小幾直接敲在駕車男子的腦後,砰地一聲,那人重重栽倒在地上。

他不是予安!

時雍一把抓住馬韁繩。

“駕——”

黑馬擡高前蹄,長聲嘶鳴,卻沒能前行。

馬車早已偏離了去宮中的路,繁華熱鬧的街景不再,此刻置身於一個偏僻的小胡同,馬車前方安靜地佇立著十來個黑巾蒙面的彪形大漢。

時雍調頭看向背後。

一群黑衣人無聲無息地堵住了後路。

“有備而來啊。”時雍看著這個平靜的胡同,兩側安靜得沒有半點聲音,仿佛沒有活人存在一般,只有一扇大門洞開著,幽深而詭異。

走不了,她就不走了。

一個腳擡起,搭在車轅上,時雍懶洋洋問:

“你們的頭兒呢?出來說話。”

黑衣人裏走出一個人,同樣的打扮,同樣的面巾,個頭相差不大,看不出長相,聽聲音卻很是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