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除夕發糖(二)

時雍擡頭望著他嚴肅的眉眼,不悅地拽住他。

“大人,你的傷……”

趙胤不答,取下大氅托在臂彎,拉著她的手越走越快。

推開院子的大門,風雪撲面而來,趙胤站在門口看一眼,將大氅披在時雍身上,胳膊彎摟住她,闖入風雪裏。

時雍不覺得冷,一顆心火熱,滾燙。

兩個人相依著迎著風雪而去,後面跟著屁顛顛的大黑,繞著他們在轉圈奔跑。

畫面看上去極是溫馨。

院落一角的廊檐下,婧衣背倚著柱子,默默咬緊顫抖的下唇,拳心緊攥,掉下眼淚。

……

時雍看到面前的建築,不免有些發愣。

祠堂?

“大人!”時雍遲疑片刻,仰頭望向大人棱角分明的臉,“來這裏做什麽?”

趙胤眉目仿佛有冰雪,冷冽異常,可是同她說話時卻很暖。

“告祖先。”

告祖先?

時雍奇怪地紅了耳根,心同擂鼓般跳動。

“你父親說,女子不得進入祠堂。”

她本人是不信這一套的,別說祠堂,祭壇她都敢闖。可是,入鄉隨俗,她心知趙胤是個刻板守舊的男人,遵循舊式禮俗,時雍並不願意他違背俗禮,從而產生不快。

她是個隨性的人,但能理解並尊重別人的習俗。

趙胤眉眼淡淡地道:“上次罰跪,我已和祖宗說過。”

時雍:???

這樣也可以?

趙胤拉著她走入祠堂。

“悖逆之事,做一樁和一百樁,並無區別。”

好有道理,時雍無言以對,輕笑著擡頭,一雙清澈的眼睛,一直望著他,眸底盛滿了他的影子。

……

隆冬時節,夜晚有些冷,祠堂裏的孤燈淒清幽暗,空氣裏似乎彌漫著香燭的氣息,祖宗牌位放在正殿中間,莊重肅穆。

時雍上次來時,並沒有仔細看裏面都供奉的誰,這次看到這麽多密密麻麻的牌位,不免有些好奇。

“阿拾來。”趙胤牽著她走到牌位前的蒲團,雙膝跪地,然後側目望她,“跪下。”

時雍:……

猶豫片刻,她慢吞吞跪在趙胤身邊,看著他不轉眼。

趙胤牌位端端正正行了個跪拜禮,上了三炷香,再雙手合十。

“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孫趙無乩特來祭告:我今日與宋氏女私定終身,結為姻盟,有違當日誓言,不遵先帝遺訓,理應受到懲戒。”

私定終身?

結為姻盟?

時雍駭然望著他。

趙胤側顏清冷肅穆,極是虔誠。

“一切皆因我行為不端,禍害宋氏女名聲在先,不肖子孫一人之過,若有違誓之禍,當由我一人受罰,請祖宗明察。”

時雍震驚,幾乎說不出話。

趙胤面色冷然,又繼續淡聲道:“入得我門,便是我妻,不肖子孫誓必護她到底,祖先若要怪罪,對我一人便罷,若是降罪於她,勿怪無乩不孝。”

時雍喉頭一鯁,差點笑出聲。

這是讓“祖宗不要不識擡舉”的意思嗎?

趙胤的祭告總算說完,嚴肅地朝時雍看來。

“阿拾,磕頭。”

時雍啊一聲:“哦。”

她腦袋裏亂糟糟的,全是趙胤說的這些話,咚咚咚磕了三個頭,也不知道是給誰磕的,磕完又看著趙胤。

趙胤皺眉,有些不滿:“說話。”

時雍腦子都快脹開了,“說什麽?”

趙胤沉默片刻,嘆了口氣,“不說也罷。”

話落,他起身拿了六根香,將其中三根遞給時雍,“上香。”

“哦。”

時雍老老實實地聽話,學著他的樣子,在燭火上點燃了三根清香,再次行禮,然後走到牌位前面,將香插入爐中。

正是這一眼,她看清了這些牌位。

腦子頓時就混亂了。

這裏不僅供奉了趙氏祖先,還供奉了夏氏祖先。

趙胤仿佛看到她眼裏的疑惑,淡淡道:“我父親是益德太子趙柘私生長子,受養於魏國公府。一邊是生父,一邊是養父。”

對於身世,以前趙胤很少對時雍提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現在“私定終身”了,他說得從容很多,也不再避諱這樁皇室醜聞,讓甲一的生父益德太子與李氏有私情,李氏懷胎嫁入魏國公府的事情說給了時雍。

時雍聽完後,訝然不已。

原來皇朝秘聞不僅僅是野史亂編啊。

這個益德太子,原是大晏太祖洪泰爺的長子,做了幾十年太子,結果死在其父皇之前,一輩子都只是太子,後來他的兒子雖然做了皇帝,卻被他的親兄弟——也就是先帝推翻了帝位,後來焚宮自盡,生死不明。

這段往事是大晏朝的秘聞之一,時雍以前聽過一些野史邊料,真假未知,也無知核實。如今看到這些史書上的人物出現面前,心情有點澎湃,幾乎懷疑自己身在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