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榫卯寶盒

魏府大門咯吱一聲開啟,門房看到趙胤冷漠的面孔,無異於看到鬼。

趙胤緩步邁入,“吊唁。”

魏府上下全身素服,靈堂裏安靜無聲,就連哭聲都壓抑著,無人敢為反賊哭喪。

看到趙胤到來,府中眾人的目光除了震驚,更多的是害怕和緊張,那種由心底裏散發的恐懼感幾乎彌漫到了空氣中。

一口黑漆棺木,靜靜擺放在靈堂中間,香燭嗆鼻。

沒有人相信趙胤會真心來吊唁魏州,一個個眼睛復雜地盯住他。

趙胤緩緩上前,一言不發地在燭火上點燃三炷香,插入祭桌的香爐裏,鄭重拜祭。

“多謝大都督來送他最後一程。”魏父一身白色素袍,滿臉淒喪,卻比其他家眷更為冷靜幾分,等趙胤拜祭完,他上前行了禮,重重一嘆,瞥一眼靈堂上的棺木。

“犬子不肖,食朝廷俸祿,竟生不臣之心,實在是罪孽深重。都怪草民教子無方……”

說著說著,他竟是哽咽起來,也不知當真是感恩趙胤沒有讓他全家連坐,還是恐懼到了極點,到最後竟是泣不成聲,當場痛哭了起來。

“若大都督要定罪,都抓草民一個去吧。我闔家老小,均不知情,屬實冤枉。”

他們痛不痛恨趙胤不得而知,但一定是害怕到了極點,才會說出這番話來。

趙胤平靜地看著他,“魏伯,帶我去魏州住處。”

魏父擡頭,震驚,好半晌才緩過氣來,“是。”

從半月前的喜事到今日的喪事,事態的劇變幾乎壓垮了魏州,他走路都有些佝僂了,帶著趙胤和朱九往內院去時,望著廊下柱子和花窗上沒來得及撕掉的大紅“囍”字,又是忍不住老淚縱橫。

兒子升任鎮撫使,滿門榮光,封妻蔭子指日可待,短短半月竟是物是人非,這番變故太多了,換了誰都受不住。

“大都督,裏面請。”魏父指著後院東廂房的門楣,“犬子就住這裏。”

門上掛的紅綢已經換成了白花,撕掉“囍”字的門留下了一層底色,廂房的旁邊放了兩個花盆,院子裏還有一個兵器架,上面有大刀有槍戟,魏父以前是個鄉坤,不通武藝,只有魏州一人習武,這些全是他留下的東西。

趙胤站了片刻,回頭問魏父:“我可以單獨進去看看嗎?”

魏父一怔。

在袁鳳死後,順天府衙門的沈灝便帶人來搜查過了,但後來錦衣衛把魏州的屍體送回來,卻沒有搜查過魏府。不過,魏父早已做好了被搜查,甚至抄家的心裏準備,難得趙胤說得這麽客氣,又怎會不同意?

“大都督請便。”

趙胤對他點頭示意,讓朱九留在門口,一個人邁上台階,推開了門扉。

這是一間古怪的屋子。

窗欞上,千工床上,還貼有喜色的窗花,床上的被褥和房中用具,一應大婚之用。

一片大紅的窗帷在冷風中輕拂,嘩嘩地響動著,仿佛有人在低低地說話。

趙胤在屋中站了片刻,擡手在桌面輕輕一擦,手指頭沾上了一層塵土。

許久沒有人居住過了。

趙胤走向那張千工床,紅漆的床泛著紫黑的暗光。

他走到床頭,掀開鋪好的床褥,將千工床的床板翻開來,在千工床的下方,找到一個榫頭,輕輕按下。

這是一個榫卯設計的機關寶盒,有著精湛的傳動技術,內嵌的榫頭,需獨特的技巧方能打開,一般為主人藏匿重要物事所用。

趙胤還記得昨年魏州打造這張婚床時,向他討要工匠師傅時的樣子。他說,大婚之後這個寶盒便用來藏私房錢,便是媳婦想破腦袋也絕對想不到,相公的私房錢就藏在她的床下,每天由她枕著睡。

他還玩笑說:“若我有一天去辦差無辜枉死,大都督一定要去翻我的床。我會把重要的東西都放在裏面。”

幹他們這一行,確實朝不保夕。

死亡是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魏州一語成讖,死在清虛觀。可是,他去後,身上卻找不到十天幹乙字衛的統領玉令。

玉令是重要信物,他今日前來,便是為了尋回乙字玉令。

嘩一聲,榫卯松開,魏州的私房寶盒露了出來。

裏面沒有銀子,也沒有玉令,只有一個秀氣的荷包,趙胤伸手拿起,捏了一下,外面就傳來朱九的聲音。

“爺,阿拾來尋你了。”

趙胤將荷包塞入懷裏,迅速將千工床恢復原樣,又在屋子裏的案頭抽屜迅翻查一下,未見異樣。想來魏州也不會把玉令放在隨處可見的地方,他皺眉打量著屋子,慢慢打開門走出來。

……

時雍本來是準備去錦衣衛衙門尋找趙胤的,剛巧從鼓樓繞過來,看到趙胤的馬車停在魏府大門外面,便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