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狼頭刺

這個刺青圖案呈青黑的顏色,宋月的脖子窩裏濺了血,凝固的圖案上,色彩形成沖突強烈,看著有些駭人。

時雍默不作聲地掏出一張白色的絹子,將凝固的血液擦拭幹凈,以便讓這個狼頭圖案顯現出來。

“爹,你有沒有熟悉感?”

聽到時雍的詢問,宋長貴皺起了眉頭。

“圖案不曾見過,這個位置嘛,與大帽胡同那個死者倒有些相識。”

時雍點頭,“大帽胡同那個死者身上的圖案被人刻意抹去,看上去就像一個黑色的胎記,而這個卻很明顯地看出來,是一個狼頭的形狀。”

“狼頭?”宋長貴還沒有說話,旁邊的宋辭就出聲了。

他詫異地擡問一句,一臉困惑地看著宋長貴,又看著時雍,指著那圖案道:“這……不是一個人頭嗎?”

人頭兩字,在陰森森的殮房,有點驚悚的涼意,頓時引來幾個捕快地觀望。

時雍掉頭冷冷看著宋辭,“你說什麽?這是個人頭?”

宋辭將腦袋從左往右歪斜了好幾次,換不同的角度看著那個圖案,再次確定地點頭,“不錯。就是一個人的頭。不僅是人,還是個姑娘。”

時雍眉梢微擡,又端詳那圖案片刻,“你如何看出來的?”

宋辭指著那個刺青,用手指轉動描述道:“這是姑娘的頭發,這是發釵,這是姑娘的側臉,這是眼睛、鼻子。怎麽看怎麽都一個人呀,你怎會說是一個狼頭?”

時雍隨著他的手指辨別著,仍然覺得這是一個狼頭的圖案。

在二人的爭辯聲裏,宋長貴、沈灝、周明生、郭大明等人都湊近過來。

眾人驚訝地發現,每個人看到的圖案居然都是不同的。時雍和宋長貴、沈灝都是一眼覺得是狼頭刺青,剩下的人,都說是個姑娘的頭像。

第一眼看出是狼頭的人,很難再看出姑娘的頭像,看出是個姑娘的人,經過人為指點,卻可以看出狼頭的圖案。

如此神奇的構圖,讓幾個人又是吃驚又是好奇,為了看出不同的圖形,很是費了一番功夫。時雍走出殮房吹了兩次冷風,讓自己忘掉第一眼產生的刻板印象,試了無數次之後,腦子裏終於有了一個模糊的人像圖案。

一看像個狼頭,再看又像個人頭。

這個刺骨實在古怪。來桑曾說,兀良汗有幾大罪行,所犯者連同家眷要遭受鎖骨刺青的刑罰,不知這個是與不是?

而宋月一個侑酒女,頸部為何會有這樣的圖案?

時雍又對宋月進行了詳細地屍檢。

從屍體的表象特征看,符合高墜傷的特點,在身體落地時的巨大沖擊下,她身上有多處骨折,幾乎當場斃命。其實紅袖招的樓面離地不是太高,只可惜街上的青石路面極為堅硬,宋月又恰是頭部落地,沒有了生還的可能。

時雍特地觀察了她的手、足和身體情況。

她發現,這只手與一般侑酒女為了保持手部的柔軟嫩滑會刻意保養不同,宋月的掌心有著長年勞作而生的老繭,足部也極是粗糙,有深深的皸裂和豁口,還長有幾個凍瘡。

時雍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回過頭問宋長貴。

“爹。確認阿月是自盡嗎?”

宋長貴嘆息點頭,看了沈灝一眼,“沈頭在現場沒有見到搏鬥和反抗的痕跡,盤問紅裙招的食客和小二,也不曾聽到異常。墜落處有一張小凳,阿月便是自己踩著那個凳子上的窗台,一躍然而下啊。”

時雍當時與宋月就一墻之隔,除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確實沒有別的異常聲響。一個姑娘好端端地不會爬到窗台上去,意外墜樓的可能性不大。再加上屍檢的情況,排除意外和他殺,便只剩下自盡了。

對宋長貴的判斷,時雍是信任的。

一個有二十多年經驗的老仵作,死者又是他的親侄女,作出自盡的判斷,自然會萬分謹慎。

時雍沒有再多說什麽,只是招呼他們先行避讓,再為宋月檢查了那些衣服覆蓋下不便示人的地方。

這一看,她有個驚人的發現。

“爹。阿月她……已非完璧。”

對後世而言,這不算什麽大的發現,但在這個時代,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不是清白身,那問題就大了,說不得就與她的死息息相關。

時雍欲言又止,“阿月死前,與定國公府世子的糾葛,爹都知道吧?”

若是普通的侑酒女自盡也就只是一時閑話了,若牽扯到定國公府……時雍想一想都替宋長貴感到頭大。這個案子落到順天府,便落到了身為推官的宋長貴身上,而陳蕭和陳宗昶,沒一個是好相與的。

宋長貴點點頭,蹙緊眉頭嘆息,“此事難辦。”

就算宋月是為了陳蕭而死,只要不是陳蕭親手推他下樓,就賴不到他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