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9章 暴風雨前

時已入亥,倚紅樓燈火通明,有些酩酊大醉的尋歡客尚不知發生了什麽事,宴酒未罷,就被錦衣衛帶了出來,從片刻前的溫柔鄉到了寒冷刺骨的庭院中,更有甚者衣裳不整,冷得瑟瑟發抖。

該抓的抓,該走的走,人很快散盡。

沒了方才的人聲鼎沸,樓中突然就冷寂下來。

躲在柳玉樓房裏的元疾行,擡起窗看一眼外面的情形,終於松了口氣,拍拍柳玉樓的小臉。

“小美人,爺走了。”

柳玉樓經了一夜驚亂,有些害怕,看他要走,更是舍不得,“爺,你今晚留下來陪陪奴家可好……”

元疾行一愣,回頭看看她,輕笑,“怕什麽?錦衣衛又不吃人。走了,改天再來瞧你。”

他甩甩袖子,走得義無反顧。

這麽多年,他從未在倚紅樓過夜,柳玉樓看著他挺拔的背影,內心一片惻然。

“妓女便是妓女,還想上得了台面不成?”背後,突然傳來駱相思酸溜溜的聲音。

柳玉樓回頭看她一眼,眼眶微紅,“我與世子爺年少相知,此生就他一人,他待我,定是不同的,只是懼於家中長者,這才沒能擡我入府罷了……”

駱相思哼了聲,走過去倚在門邊與她一起望著外面,“你以為人人都是阮嬌嬌,人人都有她那麽好命麽?玉樓,這麽多年了,你還看不穿嗎?我勸你早做打算吧,別為了一個男人,誤了年華。”

柳玉樓沉默,絞了絞手上的帕子,咬住下唇,好一會兒才道出一句。

“世子爺,不一樣。”

……

元疾行下得樓來,吹了聲唿哨,想叫來自己的坐騎和隨從,不料,漆黑的街面卻徐徐行來一輛馬車。

“上來吧。”

馬車未打簾子,可那一道冷沉的聲音,卻讓元疾行當即僵硬,熱血全涼。

“阿胤叔……”他尷尬得直搓手,臉頰不知是被涼風吹的,還是太過緊張,一陣陣臊熱,嘴裏的話卻說得乖覺帶笑。

“我以為你已經走了。你不是有事要忙麽?不必管我,不必管我,阿胤叔,你先走,你先走……”

這元疾行生生矮了趙胤一輩,對他素來忌憚,原以為已經躲過一劫,不料這老狐狸沒進房逮他,而是在這裏等他。

趙胤道:“無妨。我送你一程。”

元疾行心中哀號,“不必麻煩阿胤叔了……”

簾帷微動,趙胤冷聲:“是要我下車請你?”

元疾行:“……”

他認命的撩了袍子上車,一副上刑場的樣子,乖乖坐在趙胤的面前,抿著嘴巴,苦巴巴地看著他。

“阿胤叔,我只是偶爾來這裏吃幾杯酒,此事千萬莫要告訴我爹……”

趙胤冷冷看他,沉聲道:“我不管你何時來,何時走。”

元疾行一愣,“那你找我是為何?”

總不至於是閑得無聊,就想找個人出出氣吧?

元疾行很是懼怕他,手足無措,沉默片刻,方才聽到趙胤問:“陳蕭今夜跟你在一起?”

這不是明知故問麽?

元疾行點點頭,“這哥哥回京許久,都不與兄弟們來往,我叫了他好多次才肯賞臉過來……”

趙胤打斷他,“你叫陳蕭來的?”

元疾行完全不明白他為什麽這樣問,摸不著頭痛地道:“是呀,我叫的。還叫了好多次呢,今日若非我說他不來我就帶姑娘去定國公府找他,恐怕還不肯出來呢。”

趙胤沉吟著,深深看他,目光幽冷。

元疾行一個哆嗦,“阿胤叔,你別這麽看我,我害怕。要不,你直接揍我吧,這樣我好受一點……”

趙胤仿佛在思考他話裏的真相,與他相視片刻,又問了他一些今夜與陳蕭相處的細節,便突然喊停了馬車。

“沒別的事了,下去吧。”

“啊?”

元疾行打簾子看看,四周是空蕩蕩的夜色,冷風肆虐,沒有一個行人。

這是半道上把他攆了?

元疾行苦著臉,“不是說送我回去麽?”

趙胤道:“你要喜歡也可。送你回去,順便拜見誠國公……”

“不必了不必了,多走點路沒什麽壞處。阿胤叔,小侄告辭。”元疾行連忙擺手,走得比兔子還快。

趙胤看著他背影,沉思片刻,搖了搖頭。

“去錦衣衛。”

……

漆黑的天空一片低沉,仿佛暴風來臨前的景象,空氣裏沉悶不堪。

趙胤行一步,必查七步,控制倚紅樓只是序章,五城戒備,東宮嚴防,宮門緊閉,城門封鎖,又從京畿行營裏調來兵馬待命,將整個京師城圍得水泄不通,說是要捉拿陳淮同黨,一並下獄查處。

陳淮會栽在倚紅樓是誰也沒有料到的事情。

趙胤今夜沒有查他貪墨軍需,而是借了兀良汗二皇子來桑之手,生生把他送入了詔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