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9章 但願長醉不復醒

無邊的黑暗裏,世界仿佛被丟棄在意識的角落,沉睡不醒。

空氣裏的濕度越來越大,氣溫也愈發升高,氤氳的熱氣帶著好聞的香味,仿佛要將他們烤化了、蒸透了,從裏到外變成與己無關的另一個人。

濃墨般的黑暗連影子都吞噬而去,陳紅玉頭發濕透,仿佛從水裏打撈上來的,一身的汗,嘴裏卻焦渴不已。

她仿佛正在經歷一場艱難的旅行。

與她同行的男人帶著她,時而急速的顛簸,時而和風細雨徐徐而行,混沌的意識無端生出許多幻想。

馬背上、暖帳中、湖上夜舟……

在感官主導的盛宴裏,他們步履艱難,睜不開眼,左右不了自己的身子,卻始終沒有停下來,也停不下來。那股子焦渴,就埋在骨頭縫裏,纏住他們,捆綁成團。

只余些許的意識,讓她得以大口大口地喘氣。

香味侵襲感官,放大了她的感受,那雙被人高高舉起擡到頭頂的手臂,早已酸麻不堪,兩個腿更是像灌了鉛一般,仿佛失去了知覺……這場仿佛地老天荒都不會停止的長途奔襲,已經持續了多久,陳紅玉不知道,當撕裂般的疼痛變得麻木,當羞澀被屏棄到意識之外,她唯一能清晰感覺地只有他。

比她更為焦渴的每一次來去,掌控地扼住了她的神經,沒有推拒,只有暢快,還有身不由己。他同她一樣的身不由己,在這方黑暗空間裏,他們好像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魔障,化身為獸,只有原始的互相擁有,而造物主更是神奇地讓他們如此契合,就好似天生就該在一起,天生就該像這樣屬於彼此,不分開。

可笑的是,他們並不知道對方是誰。

興許是為遮掩這如同獸類一樣沒臉沒皮的羞恥,他們誰都沒有主動說話,極盡用身體去了表達情緒,用肢體代替語言,沒有一句話交流,卻都有著同樣的感覺,床笫之事,對方大抵便是世間最好最合適的那個。

香蒸玉肌,汗流浹背。

恍惚間,頭上傳來的細微聲音,讓陳紅玉稍稍恢復些意識。

她無力地喘口氣,想收回發麻的小腳,剛一擡膝,就被人扼住。他仿佛已至關鍵時候,呼吸比剛才更沉重了幾分,陳紅玉能感覺到……因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就在剛才,在過去不知多久的混沌空間裏,他們做夢般來來去去折騰彼此,她也從一個似懂非懂的大姑娘變成了明晰男子反應的婦人。

原是已經習慣由著他搓圓捏扁,水一樣跟著他的節奏搖擺呻吟,但這次不同,上方的聲音越來越大,那“哐哐”聲好像某種兇猛的野獸拖著鐵鏈在身邊奔跑,讓她想忽略都不行。

“有……人。”

陳紅玉好不容易從喉管裏擠出兩個字。

這才發現,聲音早已沙啞變色,早已不是原本的清冽模樣。

聽到她突然出聲,男子似乎也有些意外,稍稍停頓一下,又被無邊無際的癲狂夢境所左右,他貪戀般低下頭,深深嗅著那股子香甜的氣息,在她的脖頸,在她的發絲,他不知這香味來自何處,只想要一寸寸體會,最好能永遠深埋在這方香甜裏,不要出來……

“有人來了。”

這次,陳紅玉多加了兩個字。

嗓子同樣沙啞,微攥的拳也抵在了他的肩膀。

很明顯,他的意識也比方才清醒。他聽清了她的話,也聽到了上面的動靜,但是他似乎不想理會,拽住她的小手拉開,脊背繃起,勁腰如鐵……

陳紅玉深深喘氣,閉上了眼睛,想要掙紮。

可是,他的身體格外健壯,哪怕陳紅玉這種長年習武的女子在他面前也是毫無用武之力,細胳膊細腿,在他石頭般緊繃的力道面前,只能臣服。

“唔……”

她有點想哭。

這詭異的“奇遇”,非她所願,可她又沒有全力去抗爭,她不喜如此不受控制的自己,更恨這個左右她身體的人。可是,剛嗚出一聲,她又生生咬住下唇,將脆弱收了回去。

不怪旁人,哭有何用?

“有人來救我們了。”陳紅玉第三次提醒他,這次用了比任何時候都要鎮定的語氣,“你……不想被觀摩吧?”

男子呼吸略沉。

在女子的掙紮裏他仿佛顛簸在海浪裏的船,浪潮一波波湧上來,就是上不去……又下不來。他很有些難受,喘著氣將她拉回來。

“……別急。”

陳紅玉身子一僵。

這是她第一次聽到男人的聲音。

應是個年輕男子。

年歲也應不大。

就是聲音,與她一樣,喑啞不堪。

她半睜開眼,努力想要看清面前的人。

奈何,這間石室實在太黑了,用盡目力,也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黑影輪廓。

“來了。”呼吸奔在臉上,陳紅玉心尖一抖,死死掐住他汗涔涔的肩膀,在疾風驟雨裏顫抖如同篩糠,最終癱軟在他懷裏,任青絲纏繞,聲息漸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