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瘆人

謝放很快帶著慧光再次到了閉關的石室裏,帶著湯藥和一些松軟的食物。

慧光很是殷勤,躬著身子上前,就要伺候覺遠吃飯,卻被時雍伸手攔住了。

“慢!”

慧光端著托盤不解地看著她。

時雍面無表情走近,瞥了一眼慧光的臉,伸手揭開托盤裏的湯盅,又取出一根銀針來,將托盤裏的食物一一試過,目光冷肅。

這個舉動讓慧光表情接連變幻,見時雍收住銀針,甚至不放心的端起碗來仔細的嗅聞和端詳,他語氣有些不悅。

“郡主這是懷疑小僧下毒?”

時雍頓了頓,放下盅壺,擡頭朝他莞爾。

“慧光師父莫怪,謹慎些總是好的。”

慧光表情一變。

時雍卻不再理會他,而是轉頭看向覺遠,似笑非笑地說道:“大師的蜂蜜水,可否給我帶走?”

覺遠道:“郡主何用?”

時雍想了想,說道:“從大師的舌苔和脈象來看,確有中毒跡象。我得找出毒源,以便弄清下毒陷害和偷竊《血經》都是什麽人所為。大師不會反對吧?”

覺遠眼皮微微垂下,雙手合十,“無量壽佛,善哉善哉。有勞郡主。”

時雍謝過覺遠,輕輕瞄了慧光一眼。

“好好侍候你師父吧。”

……

私心裏,時雍還是不希望覺遠再次信錯人,怕這個慧光又走上了慧明的老路。若當真那樣,對這個老和尚的打擊也太大了。

畢竟,老和尚真的很虛弱。算命這事時雍不信,但她信自己的醫術——不好好調整,覺遠確實沒有多少日子了。

回到禪房,陳蕭、烏嬋和元馳等人都圍攏上來,打聽情況。

藏經閣那邊的事情已經傳開了,他們雖沒有參與,也略有耳聞。

賴順那死去的小兒子屍體,辛二已經撈起來用一床草席裹了,停在法堂旁的雜物間,等待處理。

可是,時雍沒有急著過去驗屍,而是拉了趙胤回到禪院吃晚膳。

眾人看她不慌不忙羅張吃飯,略有不解。

烏嬋更是直接問:“阿拾,這又是什麽策略?”

時雍看著她充滿希冀的晶亮雙眼,眉梢擡了下,“先吃飯還要講策略?”

烏嬋道:“你往常都會先去驗屍的。”

時雍愣了愣,哼笑一聲,拍拍烏嬋的肩膀,“吃飽點,免得一會看完屍體吃不下。”

說完,她就開始坐下來幹飯。

烏嬋看得瞠目結舌。

趙胤的習慣是食不言。

禪房裏,安靜一片。

眾人有疑惑也不敢問,誰也沒有說話,一直瞥到他們吃完飯,丫頭小廝們收拾好碗筷出去,謝放才盯著那一碗時雍帶回的蜂蜜水,遲疑地問道:

“蜂蜜水當真有毒嗎?”

時雍正在漱嘴,聞言,試了試濕潤的嘴角,笑著丟回絹子。

“不知道。”

烏嬋道:“那你有辦法驗證嗎?”

時雍擡頭:“很難。即使蜂蜜水有毒也不是劇毒,不然覺遠不可能撐到我們趕到。”

說著,她側目望向趙胤。

“侯爺,還記得米市口呂家的怪疾和宮中之事麽?”

趙胤與她對視一眼,目光微微一暗。

她指的是呂家和光啟帝所中之毒。

時雍看他略略點頭,知道趙胤意會到了自己的意思,報以一笑。

“我猜,覺遠大師中的也是某種慢性的毒藥,對方並不想馬上要他的命。然而,這個老和尚自感身體不行,便給自己算了一個大限將至,搞了這麽一出,又跑去閉關。這一閉關他就辟谷,吃喝跟不上,身子便虛弱下來,抵抗力一差,毒素趁機入侵五臟六腑,這才導致他突然昏厥休克。”

眾人聽著她的分析,紛紛點頭,跟著發表意見。

“這麽說,這慧光倒不像陷害覺遠大師的兇手了。”

“何以見得?”

“若他是兇手,不會抱著覺遠大師痛哭,更不會給機會讓郡主施救。”

“我看未必。他興許以為覺遠已經圓寂了,順水推舟罷了。”

“雖說也有這個可能,但慧光要殺覺遠,不必耍這麽多的心機。”

“認同。覺遠大師親自培養的徒弟,總不會個個都是叛徒吧?據說,這個慧光是他從小養到大的孩子,不然覺遠也不會臨危相托。我以為,慧光做事可能不周全,但不是偷竊《血經》和謀殺師父的兇手。”

時雍聽著他們七嘴八舌的議論,笑了一聲。

“咱們現在說的,都是猜度而已。是真是假,但求證據。當然,也不可高估情感,低估人性。”

陳蕭點頭,“郡主說得極是,戒行難守,人心易變。”

烏嬋斜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難守、易變。少將軍懂得真多。”

這話等同於在說,“你們男人都是難以守節,初心易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