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8章 風雲再起,大地瑟瑟

光啟三十年九月二十,是一個令京師百姓永世難忘的日子。

他們見證的歷史,不僅是奉天門前的短兵交接,還有這座城池最直接的災難。

京畿大營的兵馬攻城後,駐守的東廠番役和禁軍有一部分隨白馬扶舟退回了皇城,而另有一部分人,在與京營士兵苦戰後發現,皇城大門早已關閉,他們已經被主子所拋棄。退無可退,只有死路一條。

但是,沒有人會甘願赴死,絕境中垂死掙紮的亂軍如一盤散沙,在京城四處逃竄,胡作非為。當武力失去約束後,有的殺人放火,燒殺搶奪,有的更是沖入百姓家中,奸淫擄掠、無惡不作。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剝開人性的外衣,上演了臨死前最後的瘋狂。

據後來順天府衙門的統計,在這一場浩劫中,單是縱火案就發生了五十余起,被滔天大火付之一炬的房舍和商鋪達到數千間,為了營救百姓而犧牲的京營士兵和衙門捕快達一百二十人,傷亡百姓上千,無家可歸者多達數萬之眾。而這個數字,並不包括與亂軍戰死者。

有句話說,災難並不是死了幾千人或是幾萬人這樣一件事,而是死了一個人這件事,發生了上千次上萬次。

權利的寶座下,白骨累累。

一場宮變的代價,最後的苦難竟是受最底層的百姓來承擔。

為解決京中的動蕩,無乩館臨時辟出一個理政殿,用於太子處理政務。趙雲圳在理政殿旨令天下、開倉放糧、安撫百姓、抓捕亂軍余孽,處理善後事宜。

自永祿帝遷都至此,京師百姓已經過幾十年安逸富足的日子,再是外憂內患,也從未牽連到他們,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猝不及防,埋怨者眾,但更多的卻是被激起的血性和榮辱感。

戰爭是最能讓人清醒的巴掌。

沒有戰爭時,人們侃侃而談,個個指點江山,然而到了真正的烽火狼煙裏,才會豁然從看熱鬧的悠閑狀態中清醒,明白“國強民則安,傾巢無完卵”的道理。

太子殿下坐鎮無乩館理政殿,親自辦理民事的消息傳出後,大晏百姓空前的團結。有錢的捐錢,沒錢的出力,家有兒郎的主動投身軍營,為國請戰,街上茶樓酒肆全變成了災民安置點,施粥布糧,連說書先生都改了本子,在街頭巷尾宣傳:

“萬人操弓,招無不中。民齊則強,民安則勝。先有必勝之民,才有必勝之將,乃有必勝之國”……

京師臣民萬眾一心的精神,傳遍大晏山河,遠抵塞外。

就在宮變發生後的不久,塞外風雲再生變故。

在庫爾蘇兵敗身亡的哲布親王“離奇復活”,領殘軍返回哈拉和林,打了烏爾格一個措手不及。

烏爾格在與大晏拉開戰局後,便將北狄大部分兵力投到了牧帕城、盧巴爾和治格一帶,以抵抗晏軍的攻勢和防備烏日蘇的突襲。因此,哈拉和林兵力不足,守衛空虛,哲布親王沒費什麽力氣就拿下了皇城,接回了被囚禁的李太後。

李太後年輕時也是巾幗之姿,殺伐決斷之人。只是先前被親生兒子所蒙蔽,又下不得狠手,這才讓烏爾格有機可乘。如今被逼迫到這步田地,她痛心疾首,卻也再無第二條路可走。

李太後在哈拉和林下達懿旨通告天下,痛斥北狄汗王烏爾格“不忠不孝,兇殘暴虐,殘害手足,囚禁生母,興兵亂作,毀北狄社稷,令百姓蒙難”,同時號召北狄臣民與其劃清界限,並同旨以亡夫哈薩爾的名義褫奪烏爾格汗王之位,稱小兒子哲布“忠厚剛毅、清正自守、性情平和、人品貴重,濟弱扶危,有乃父之風,可堪大任”……

新一代汗王在漠北的烽火狼煙中誕生,引舉世嘩然。

哲布上任後的第一道令旨,便是鳴鼓收兵。

令旨稱:“南晏乃本汗大妃之母國,征北大將軍陳宗昶是大妃之父,左將軍陳蕭是大妃之兄,南晏皇帝是大妃之親眷。手足相殘、兄弟相煎,是為親者痛、仇者快也。此戰不可為!”

北狄單方面撕毀盟約,對正卷入戰爭中的兀良汗便是當頭一擊。

實際上,南晏在與北狄和兀良汗聯軍的戰爭中,勢力並不弱,只是吃了叛徒倒戈的虧,皇帝讓人捉了去,這才投鼠忌器,多方被人掣肘。因此,這一戰有沒有北狄反而不那麽緊要了,最緊要的是,南晏皇帝在誰的手上。若在北狄,兀良汗便大勢已去。若在兀良汗,烏日蘇尚可借力打力,至少有可談的條件。

光啟帝被俘後,一直被看押在牧帕城的安平行宮,由北狄和兀良汗共同看守。

這是兩國盟友間相互權衡的結果,因為牧帕城位於兩國的邊界,離大晏也不遠。

不巧的是,在哲布令旨下達的頭一天,一直看押在牧帕城的光啟帝被人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