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向早早休息的符昶松迎來了近年來的第一個不眠之夜。從符家發布公告, 承認符意舟是家族成員之後,符昶松便越想起越氣不打一處來。故而再次入眠失敗之後,符昶松便索性徹底不睡了。他坐到了臥室一側的黑色皮質沙發上, 不過一會便抽空了一整包香煙。

就在符昶松正在氣頭上的時候,他的房門再一次被人敲響。男人將手裏的香煙直直的戳進了煙灰缸中,碾了碾後才慢慢的將視線投向了門口處, 接著重重的按了一下沙發扶手上的隱藏按鈕。

臥室的大門再一次打開,但是這一回站在門外的人卻不是管家了, 而是一個女人。

現在華國已經入冬, 盡管符家大宅裏面的暖氣很好,但是門口站著的這個女人依舊在酒紅色絲質睡裙外裹著一件稍微有些誇張的白色皮草外套。眼前的女人留著一頭棕色長發, 平常她總會將頭發盤起,因為現在正值深夜的緣故, 她難得的披著長發出現在了人前。

“你怎麽來了?”符昶松皺了一下眉毛, 似有些不耐煩的問道。

來人正是唐聿珂——符家的太太。她今年也已經有五十多歲,但是保養的比符昶松還好,乍一眼看去甚至不到三十。唐聿珂沒有回答符昶松的問題,而是直接走到了臥室中來。女人的眼型稍有些細長,加上她總是喜歡冷冷的瞥人,故而整個人看看上去很有距離感。

“先生越來越不將我當符家人看了。”站定在臥室中間的女人淡淡說道, 靠近之後她便聞到了屋內濃重的煙味,接著不由露出一幅很是嫌棄的表情。

作為一對外人眼中的豪門恩愛夫妻,只有符家人知道, 符昶松和唐聿珂其實早就已經分居多年。盡管兩人都住在符家大宅裏,但夫妻二人的活動範圍卻各占這棟建築的一邊, 平常壓根不會碰面。

“你這是什麽話。”盡管心裏面已經不耐煩到了極點, 可是符昶松嘴上還是敷衍的說道:“你永遠都是符家的女主人。”

聞言, 女人忽然冷笑了起來:“哦?先生現在終於想起我是符家女主人這一點了?”她慢慢的走到了符昶松的對面,坐到了另外一張沙發上,“那你剛才發出公告,宣布符意舟是你兒子的時候呢?”

盡管符意舟已經在符家生活了十幾年,且上層社會都知道他這個人的存在。但是在唐聿珂看來,周圍人知道符意舟與所有人都知道符家還有這樣一個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尤其是——符意舟還是一個私生子。符昶松公開承認符意舟是符家人,無疑是在打唐聿珂的臉。

身為一個豪門太太,唐聿珂的心態已經和年輕的時候完全不同。她不再在意自己的丈夫是不是花心,又到底有沒有私生子。她在意的只是這個私生子會不會搶走自己兒女的東西,以及叫她丟了面子。

符意舟早就已經被女人定義為了“沒有威脅的廢物”,所以近年來她也漸漸的不再像年輕那樣,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就暗示手下人對付符意舟,用以發泄。但是今天,丈夫突然公開對外承認符意舟存在的這件事,卻會叫她狠狠的在周圍的貴婦裏丟人,所以唐聿珂當然會非常介意。

“這是外面的事,你不要管……”符昶松話還沒說完,唐聿珂立刻打斷了他,“外面的事情?這分明是童芷安的事!”

話音落下之後,臥室裏瞬間便安靜了下來。符昶松慢慢的將視線挪到了唐聿珂的臉上,然後幾乎一字一頓的問:“夫人說,是誰的事?”因為剛才一口氣抽了整包煙的緣故,符昶松的聲音變得比往常更加沙啞,此時聽著有一種陰氣森森的感覺。

聽到對方的話,唐聿珂終於意識到自己剛才說錯了話。女人有些僵硬的將目光移開,不敢再看符昶松的眼睛。

符昶松慢慢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接著走到了唐聿珂的身邊。他在距離女人還有半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一股濃重的香水味撲面而來。唐聿珂的香水是由私人調香師為她個人設計出來的,小小一瓶的價值在五位以上。但是聞到它之後,符昶松卻明顯露出了一幅被熏到的表情來。

“當年的事,你不要真的以為我不知道。”符昶松冷冷的補了這樣一句,接著便徑直離開了自己的臥室,向另一邊的書房走去。

符昶松離開之後,臥室的大門便緩緩的合了起來,站在房間內的唐聿珂忽然感覺到一股寒意向自己襲來。她攏了攏身上披著的這件厚重皮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之後,方才轉身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這間臥室。

童芷安——符昶松的白月光,宿寧冬的生母。

在剛才符昶松沒有說那一番話之前,唐聿珂真的以為,對方並不知道她當年的所作所為……

唐聿珂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支撐自己走回臥室的,只是等到她回去,臥室門緩緩關上的之後,女人終於脫力般的一下子坐到了地上。符家的臥室每一間都鋪設了厚實的地毯,它能夠吞噬掉一切腳步聲,故而唐聿珂的跌倒,也是無聲無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