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31

“我倒是沒想到,你還有這種溫柔的時候。”

五條悟——二十七歲的那個——雙臂環抱著、依靠在門口,這樣說。

年長的男人仍穿著那身高專教師的長款制服,從驟雨中一路走過來、全身也一滴不濕。

不知何時,他將纏繞在雙眼上的繃帶解開了。

——瑩瑩的、琉璃藍色的“六眼”,正沉沉望過來。

毫無疑問是五條悟。

然而。在那張眉目端秀的面龐上,浮現出能將人割傷般的銳利。

那個是、解決了不知多少危機方能夠擁有的明銳與驕傲。

這個神情,將他同仍趴在床邊酣睡的十七歲年輕人分割開來。

“…………”

太宰並不回應這句話。

他只是不動聲色地將手腕從學生的抓握中抽出來,跨下床、重新坐在桌邊。

哪怕太宰此時仍穿著銀灰色的全套家居服、腳踩著軟綿綿的拖鞋。

可那仰靠在椅背上的姿態,輕輕將雙手十指並攏的動作,又無疑彰顯出此人早已習慣了的上位者身份。

一道無形的鴻溝鋪展開。

太宰望向教師五條的視線裏,並沒有溫度。

沒有縱容。沒有笑意。

沒有淺淺的放松。

——什麽都沒有。

太宰僅僅冷酷地眺望著五條悟,用清冷的聲音說:

“那麽。來交流一下情報吧,五條君。”

“……”

五條悟慢慢皺起了眉。

很難用言語解釋,但、

細微的不滿,開始在腦海裏積攢起來。

(五條君)

(五條君、五條君、五條君、什麽的)

(不對)

(要分辨清楚!)

(我並不是————)

二十七歲的男人,勉強按捺著自己的臭脾氣,幹巴巴地開口:

“你——”

本不應該說出口的話語。

本應當永遠埋葬在心底的話語。

映襯著這雨夜、這暖色的燈光、這個人不動聲色的溫柔,讓五條悟脫口而出:

“——你的刀傷,已經痊愈了嗎?”

(嘶!)

(等下?!)

五條悟幾乎是同太宰治一起睜大眼睛。

(撤回撤回撤回!!!)

他強烈的後悔起來。

(我對男人的辛苦才不感興趣啊!!!!!)

太宰恐怕也感到了費解。畢竟他同二十七歲的男人其實並無交集,而五條悟並沒有溫柔體貼到這個程度。

幹脆忽略了方才的話語,太宰微微眯起眼睛,以冰冷而銳利的、能夠穿透人心的視線,打量著面前的男人。

“不勞你費心。”

從他口中吐出的,無疑是生疏而陌生的話語。

(…………)

五條悟更不爽了。

(不對、)

(可是、)

(等下、)

另一份記憶裏含笑的鳶瞳,此時疏遠如亙古的寒冰,直刺得人心口發疼,連經受了那目光的面龐上、都泛起針刺般的幻痛。

(————可惡!!!!!)

五條悟無法忍耐下去了。

蓬勃燃燒的怒火、裹挾著不知從何而來的郁卒,叫五條悟沖口而出:

“我該叫你‘太宰’——”

“還是、”

“——‘太宰老師’呢?”

(混蛋!!!)

(不準用——那種眼神——)

(看著我啊?!!!)

怒意沖刷著理智的閾值,而五條悟拼命忍住了。

他咬著牙根,六眼沉沉,翻卷著連本人都沒能意識到的滔天巨浪。

而太宰注意到了。

他輕輕摩挲著下唇的手指停了下來,沉思著、判斷著、猶疑著。

僅僅停頓了幾秒鐘,太宰就輕聲發問:

“那麽。恕我冒昧發問了,五條君。”

男人安靜地說。

“你該不會。”

“繼承了另一個自己的——記憶吧?”

【彈幕:“?!?!?!?!??!!”】

“……”

五條悟並不說話。而這態度無疑是默認了。

太宰微微呼出一口氣,用右手的手掌撐住額頭。

他垂在手掌下的陰影裏,強迫自己收拾好錯愕與震蕩的心情。

(怎麽會這樣?!)

(不、)

(拜托————)

(冷靜)

(住手)

諸般心思如光電倏忽浮現又被強行隱沒,太宰僅停頓了一下,便又擡起頭來。

遺憾的是。那張蒼白的面容上,並不如五條悟所預料、也對他露出淺淡的笑容。

太宰只是無聲的喟嘆著。

“一個忠告,五條君。”

男人的聲線宛如鋼鐵般不為動搖。

“另一個自己的記憶,你最好還是不要、感同身受了。”

太宰冷酷地闡述著。

“畢竟——”

“我與你之間,僅見過三面而已。”

“我希望你還能夠回憶的起來,當時在‘純白房間’裏、你滿懷警惕、試圖攻擊我的心情。”

“哈?!”

二十七歲的男人被隱隱觸怒了,臉上露出危險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