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12

膝蓋觸碰到石板,不含半點溫度的冷硬觸感立刻沿著膝蓋滲入骨髓裏,令他生理本能的感到了戰栗。

——說到底,他琴酒也不知有多長時間,沒受過這樣程度的傷了。

而這份刺痛,終於讓琴酒沸熱的頭腦冷卻了一下。

成功了。終於,成功了。

琴酒利用工藤新一,借助他本人並不知道的那部分情報,終於得到了同首領太宰面對面的機會。

該說先生果然對小孩子有所優待嗎?若不是情報差,若不是工藤新一的那句“《人間失格》”……琴酒可並不認為憑自己的本事就能沖進黑手黨本部大樓大殺特殺了。

而對於自己毫不知情、可工藤卻與先生共享了同一份秘密的這件事,琴酒可不是完全不放在心上就雲淡風輕這麽放過去了。嗯。簡單來說:他醋死了。

說起來,……為什麽一本書名就能得到被黑手黨首領親自審問的機會?那他琴酒還曾經給他們小少爺買過夏目漱石的《我是貓》初回珍藏本呢?

類似這樣的思緒,只淺淺滑過琴酒的大腦表層。他並不去深入思考這些諸如“同日本文豪重名”的“巧合”。畢竟、畢竟……

琴酒等待了這麽長時間的,他真正效忠的主人。

終於再一次站在了他面前。

正是這個事實而不是石板的冰冷,讓琴酒真正意義上的顫抖起來。

“太宰先生……”

琴酒又一次低低地呼喚道,幾乎遏制不住地閉了閉眼睛。

曾經,在太宰治離開了那個世界之後,不止一個人制造了同琴酒的“偶遇”,試圖旁敲側擊些什麽。

有人好奇為什麽組織首領的更叠如此草率,宛若兒戲。

有人好奇在新任首領之前短暫坐過那個位置的“先生”,到底是誰。

有人想知道為什麽琴酒甘願讓貝爾摩德坐在那個位置上。

有人試圖挑撥離間:你琴酒要不要試試?那可是權勢的滋味?

對於前者,琴酒冷笑著給出一顆子彈;對於後者,琴酒冷笑著射出另一顆子彈。

……什麽找死的玩意。也敢來探聽先生的事?

不是黑暗組織的成員,不曾經歷過那段虛擬現實的人,連同“太宰治”是怎樣一個人都無法想象,又是誰給了他們這個膽子過來說東道西?

琴酒有時候覺得,“太宰治”是他用小刀親自在心臟底部鐫刻的文字,僅僅聽見這個名字便要流血,那血液潺潺不盡,唯獨文字在鮮血的刷洗下愈發幹凈,與他共生;另一些時候琴酒則希望越多人同他提起太宰越好,在那樣突如其來的震痛裏琴酒便明白:

太宰治,是真的存在過。

並不是一個殺人太多而終於精神失常的什麽失格殺手,因而產生的某種幻夢。

——這很難。太難了。

首領太宰走的時候什麽都沒有帶走,也什麽都,沒有留下來。

清明爽朗,了無牽掛。

偶爾琴酒指使伏特加時脫口而出一句“買點螃蟹回來……!”,整句話說完了才反應過來;從來不涉足書店的殺手,偶爾也走在陽光下,進去駐足幾分鐘……但是那畢竟不是“太宰治”的作品,琴酒沒有哪怕一次將書頁打開;另外那間寫著[黑澤]門牌的安全屋,琴酒再也沒回去過了。他害怕看見落滿灰塵而從沒有一個八歲男孩落腳過的,那塊玄關。

啊。這樣看來,首領太宰的離開並不是什麽都沒有留下的。

他留下大塊大塊孤獨的空白。

這份空白甚至並不令人疼痛。只是偶爾讓人覺得胸口仿佛開了個空洞,不由得屏住呼吸要聽那陣風聲。

有一次琴酒撞見波本。……或者說“安室透”,又或者說是“降谷零”吧。怎樣都好。反正既然先生說了波本是三面間諜,那琴酒就信了。除此之外他不去思考其他任何可能性。

那時候波本正同另一個帶兜帽的男人說話,這人背後還背著個貝斯包,一眼瞥見琴酒,便壓低帽檐沉默地離開了。

“……”波本回頭看了眼琴酒,低低喟嘆道:“……我們真是承情良多。”

誰說不是呢。誰又說不是呢。

難得一次琴酒懶得挑剔,只同波本擦肩而過。

在這份沉默彌漫開來的時候,兩個人同時感受到幾乎連空氣也一並吞沒的孤獨,又慶幸於不止是自己記得這空白……並享受於這份孤獨。

又有一次貝爾摩德點燃了女士香煙,推開辦公椅,站起身依靠在桌邊。

縈縈飄散的白色煙霧裏,她凝視著琴酒墨綠的雙瞳。

“你從來不對我下跪。”貝爾摩德輕笑。

“不要明知故問。”琴酒冷嗤,直呼現任組織首領的‘代號’:“——貝爾摩德。”

組織被交給了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維持“三刻構想”現狀的貝爾摩德,同時也給琴酒留下了極大的自由活動空間,讓琴酒比起“下屬”更像是“合作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