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兩人沿著荷花田一路走到莊子裏,莊頭早早帶了人在籬笆門前迎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個個舉止得體,禮數周全,盡管他們如今都穿著莊稼人的衣衫,但還是能叫人一眼看出不同。

“他們大多都是我母妃身邊的人,不願意繼續留在宮裏,我便將他們都帶出宮安置。”秦硯見賀平樂面露疑惑,悄聲解釋了兩句。

莊頭是個白面老頭,本家姓羅,單名一個順字,他告訴賀平樂他是老管家從前在宮裏的師弟,老管家是前大內總管,他則是永德宮,也就是秦硯母妃德妃娘娘宮裏的總管。

這兩位都曾在內宮有很高的地位,願意放下繁華出宮,足見先帝、德妃,乃至於今上都是十分寬厚之人。

莊子裏已經在一座四面通風的涼亭中備下飯菜。

有幾道直接以荷花入菜,盤子上都放著一片新鮮的綠色荷葉盛菜,不說味道如何,光看著就很賞心悅目。

賀平樂目光鎖定在一碗晶瑩剔透的濃稠羹湯上,秦硯親自給她盛了一小碗遞來,說:

“新鮮的藕粉圓子,嘗嘗。”

賀平樂道謝後嘗了一口,秦硯滿目期待看著她,仿佛在等著賀平樂給出評價。

“清甜爽口,好吃。”賀平樂說。

“還有這蓮池魚,肉質十分鮮嫩。”

秦硯忽然熱衷起給賀平樂推薦菜肴,莊子裏的人看在眼中,笑得有些曖昧,賀平樂難為情,對秦硯說:

“師父,你別光顧我,你自己也吃啊。”

秦硯順著她的目光往亭子外看了看,知道她在害羞什麽後,淺笑應了聲,兩人便安靜吃飯。

飯後飲一杯荷香茶,消食健胃。

莊頭來給秦硯稟報:“主子,船備好了。”

秦硯頷首放下茶碗,對賀平樂說:“走吧。”

賀平樂不解:“去哪裏?”

秦硯讓她跟上,很快兩人便來到河邊,河邊停靠著一艘裝了紗簾的小蓬船,劃船槳的那種。

“帶你去摘蓮蓬。”秦硯說。

賀平樂簡直驚喜:“可以自己摘嗎?”

她還沒親手摘過蓮蓬,也沒坐船穿行過荷花池,光是想象那畫面就覺得愜意。

秦硯率先上船,站在船頭對賀平樂伸手。

賀平樂沒做他想,伸手握住秦硯,上船後,秦硯等賀平樂到船艙坐好才解開船頭繩索,用撐杆把船推離岸邊,往荷花深處去。

蓬船上的紗遮陽不遮風,賀平樂左邊看看右邊看看,根本停不下來,秦硯坐在她對面慢悠悠地搖槳行船。

鼻間滿是荷花的香氣,賀平樂覺得自己像是泡在荷花缸裏,身心沁爽。

“你祖母所釀四季酒中,便有一味荷花酒吧?”秦硯問。

賀平樂正撩著衣袖,抻著胳膊玩水,聞言應聲:“有啊,夏念酒就是用荷花釀的。”

秦硯說:“待東邊那片荷花開了,你帶她來摘花吧。”

賀平樂枕著瑩潔如玉的胳膊笑道:“讓她來?她能把你這百裏花田都薅禿了。”

“不會吧。”秦硯似乎不信。

賀平樂便與他說起邱氏的壯舉:

“她剛開始釀酒時與我說要尋花,春日桃花,夏日荷花,秋日桂花,冬日梅花,生生把花市裏的花農都給得罪了,人家形容這位老夫人摘花如蝗蟲過境,所到之處百花殺。”

秦硯聞言感慨:“看不出來老夫人是這樣的。”

賀平樂說:“我開始也沒看出來,後來發現花市沒人賣花給她才知道的。沒辦法,我只好斥巨資買了幾處花田,自家的田地才能讓她隨意禍禍。”

“我這裏,也無妨。”秦硯若有所指,目光灼灼盯著賀平樂。

賀平樂與他對視,匆忙避開,指著一個方向說:

“師父去那裏,那裏蓮蓬多。”

秦硯連看都沒看就按照賀平樂指的方向劃去,賀平樂為了逃避與秦硯對視的目光,著實賣力摘蓮蓬,不知不覺摘了半船。

回到岸上時,莊子裏的人都很驚訝,他們大概以為賀平樂主要是遊船玩耍,只會象征性摘幾株回來,沒想到摘了這麽多。

秦硯沒說什麽,賀平樂自己倒過意不去了,扯扯秦硯衣袖輕問:

“師父,我是不是摘太多了?”

秦硯將衣袖往賀平樂手邊送了送,淡定回道:“不多,就怕你回去後悔。”

賀平樂不解:“後悔什麽?後悔沒再多摘點嗎?”

秦硯但笑不語。

賀平樂看著被送上馬車堆得像坐小山的蓮蓬,連連搖頭:“不會不會,已經夠多了。”

秦硯說:“天有些陰了,說不定有暴雨,咱們回吧。”

賀平樂仰頭看天,所謂天陰只是一片雲遮了日頭,雲層後的陽光照樣挺烈,哪有半點要下雨的樣子,覺得師父杞人憂天了。

不過,從莊子到京城要走好半天,他們吃飯摘蓮蓬耽擱不少時間,就算現在回城,估計到京城的時候太陽也要落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