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香火/大周明明負了你們

太醫很快就來了, 可司馬承這場病卻來勢洶洶。高熱一陣一陣的,便是喂了藥,也沒有見什麽起色。

整整一夜, 別院都燈火通明,人心惶惶。

直到第二日, 司馬承也還沒有醒過來。

鄭暉和賀江早就在一旁候著了, 他們身為關州府官職最高的人,若是皇帝在他們這裏出事, 那他們的下場怕是也只有追隨帝王而去了。

只是,跟著司馬承來關州府的太醫看了, 從關州府找來的大夫也看了,司馬承的高熱依舊沒有完全退下來。

甚至連醒來的跡象都沒有。

他像是完全陷入了夢靨之中。

無論外面的人怎麽喚他,他都沒有醒過來。

身為帝王的貼身內侍,文福自是不能離開半步的, 日夜守在床邊。他偶爾能看到帝王動了動唇, 說著一些模糊的話語。

而這其中,出現的最多卻是一個人的名字。

“容鈺, 容鈺……”躺在床上的男人因為發熱,臉色緋紅, 唇微微有些幹裂。他緊皺著眉心,像是遇到了極大的困難, “你不能死……朕不允許你死!”

他說的斷斷續續的,更有些混亂,可從始至終,那些話表達的意思都沒有變過。

文福在旁邊守了一天一夜,哪怕帝王說得模糊不清,可他也聽明白了。

床上的男人從來都是不可一世、高高在上, 尊貴無匹的,而如今看上去竟是出乎意料的虛弱。他生得好看,如今這般脆弱的模樣該是讓人憐惜心疼的。

可守在一旁的文福瞧著他的模樣,又聽著那些呢喃,心底竟莫名的生出了一絲悲哀。

“陛下,容將軍已經走了。”

他跪在床邊,伸手小心翼翼地為帝王掖好被角,邊輕輕的說出了這句話。

床上的帝王卻像是被這句平淡至極的話刺激到了極致,哪怕還閉著眼睛、深陷在夢中,也在咬著牙強調道:“她不能走,沒有朕的命令……她永遠也不能離開!”

然而,無人應答他。

屋子裏慢慢的陷入了詭異的平靜之中。

文福輕嘆了一口氣,拿出濕熱的毛巾,開始為帝王輕輕地擦拭身體。他是伺候皇帝的奴才,他的職責便是好好伺候帝王,無論他是醒著的還是昏睡的。

若是帝王這一次沒有熬過去,那他也只有殉葬的命。

文福已經不算年輕了。

他才剛記事不久,便被父母送進了宮中,成為了一個小太監。那時的他無權無勢無錢,只是宮中最最普通的那種小太監,只有任人欺負的命。

怕是沒人想到,那個差點餓死在小屋子裏的小太監有一天竟然會成為皇帝身邊的貼身大太監,成為宮中地位最高的太監。

便是那些主子娘娘也不敢得罪他,甚至還要想盡法子討好他。

他能有今日,全是因為他的主子。

很多年前,是那個尚還稚嫩的小皇子在眾多的候選太監中,伸手一指,選中了他。

從此之後,再也無人能敢欺負他了。

他也從一個卑賤至極的殘缺之人,成為了宮中被無數人捧著的文公公,成了一個有名有姓的人了。

“陛下,快些醒來吧。”他輕嘆一聲,輕聲說著,“您是大周的君主,大周需要您,百姓也需要您。便是容將軍……”

他頓了頓才低嘆著道:“她也從未想過你不好。”

文福說完,垂眸,卻見帝王的眼角不知何時竟然掛上了一滴晶瑩。

不知是汗珠,還是淚水。

只是在昏黃的燈火下,那晶瑩閃著淡淡的銀光,不容忽視。

帝王似乎還陷在夢靨中。

見此,文福有些憂心的站了起來。

他想了想,便走出了房門,對守在門外的侍衛吩咐了一句。很快,侍衛便拿著幾疊紙錢回來。

文福拿著紙錢,去了院子裏。

自從那一日一瞬回春後,關州府便真的越過了隆冬,進入了溫暖的春季。這個時節,天空本應是陰沉沉的,可屬於暖春的夜,卻是意外的明亮。

圓月當空,繁星閃爍。

月色柔和的落下來,仿佛是從天上掉落在地上的溫柔。

“容將軍,您若是在天有靈,便保佑一下……”陛下。文福蹲在地上燒著紙錢,邊絮絮叨叨的念著,他本想這樣說的,可話到嘴邊,卻終是咽了回去。

他想到了身世剛剛曝光的時候,跪在龍清宮外的那位女將軍,終是輕輕嘆了口氣。

“將軍,您……好走吧。”

“你在給誰燒紙錢?!”正這時,身後卻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冷厲聲音。文福手一抖,手中剩余的紙錢便全部掉進了火盆之中,瞬間,火光大盛,照亮了身後人蒼白陰郁的面容。

“奴才參見陛下!”文福忙跪在地上行了一禮,“陛下,您終於醒了!您都已經昏迷一天一夜了……”

他眼裏帶著水光。

說著,身為貼身內侍的本能讓他立刻注意到了帝王此時的穿著,見帝王竟然只著了一件單衣,忙擔憂的道:“陛下您才剛醒,身子正是虛弱,這夜間風涼,還是先回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