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是誰?”

慶功宴上, 容鈺也曾看見他與將士們舉杯共飲,看見他與其暢懷大笑,他是真的為這場勝利慶祝。

但是, 慶祝與開心有時候是不會共存的。

容鈺看著他,張著嘴大喘著氣, 面色蒼白, 仿佛想要把喉嚨裏、肚子裏所有的東西都吐出來。

既然是慶功宴,席上自是不能少了酒肉。

可偏偏這兩樣都是佛門之人不能食用的。

身為主公, 他自然不能掃了大家的興。不但要喝酒吃肉,還要喝得更多, 吃得更香,不能表現出絲毫的不喜和不適。

他早已不是當初的和尚了,而是一軍統帥,更是身後萬千百姓和將士們寄予厚望的主上。

他們每一個都期望他能帶領他們攻破大周皇城, 改朝換代, 建立新朝,不再挨餓受凍、不再四處飄零, 過上與現在截然不同的好日子。

青年像是用盡了力氣。

他脫力般的靠在墻上,臉色已然沒有了絲毫血色, 便連唇色也淡得猶如白紙,越發襯出他眼尾的緋紅。

既已還俗, 自然不應該在遵守清規戒律。

可無人知道,當他看著那些散發著濃香的肉時,眼前出現的卻是那只滿身血跡斑斑的大黑狗。更無人知,當那些於別人是美味的肉入口後,他有多麽的惡心。

於他,酒肉竟都成了毒藥。

比之四年前, 他長高了很多,但臉上卻顯得越發瘦削了一些。

“師傅,小黑……”青年疲軟的身子倚在墻壁之上,他半閉著眼睛,沒有了半點在戰場之上的煞氣,氣息紊亂且微弱。

容鈺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收緊,心臟像是被敲了一下似的。

不疼,卻滯悶難受。

“殿下!”

正這時,有腳步聲傳來,靠墻的青年陡然睜開了眼睛,然後迅速站直了身體。除了面上的微白,竟是再也看不到方才的半絲脆弱。

很快,一個小將就跑了過來。

見到酆無咎,忙行了軍禮道:“殿下,這麽晚了,您該就寢了。可莫要熬壞了身子。”小將的眼裏裝著敬仰與擔憂。

“本王這便去歇息了。”酆無咎對小將輕點了頭,“只是方才瞧見今夜月色正好,便忍不住出來賞了一會兒月。”

小將聞言,擡頭朝天上看。

今夜的月色確實很美。

圓月當空,天上還灑滿了繁星,是一個非常圓滿的夜。

“確實好看!”小將忍不住笑了,“想來是老天爺也知道咱們今天打了勝仗,所以也在為我們慶祝吧!”

說到此,小將的語氣更是充滿了驕傲,對未來也充滿了憧憬。

“大周皇帝昏庸無道,聽說,現在還沉迷丹道,宮裏養了一群和尚道士,奢靡至極。於民生上,卻半點不上心。”小將話裏滿是鄙夷和憤慨,“這種昏君,根本不配坐在那個位置上!”

酆無咎抿緊了唇。

“據說,那司馬承還專門建了捉妖衛,想方設法的要去捉妖。”

一旁容鈺聞言,眉頭瞬間緊緊蹙了起來。

司馬承為何要這般做?

人間亂世,自是最易滋生妖邪的。這些年來,各地都有傳出妖怪作亂的消息,在民間引起了不小的恐慌。

小將可不覺得那司馬承建立捉妖衛是真的為了除妖,分明只是一收買人心的工具罷了。

“南地的百姓們不知,還真以為那捉妖衛是為百姓除害,殊不知,分明是為了滿足司馬承自己的私欲罷了。”他們也有探子潛入了皇宮中,自能知道一些隱秘的消息。

說到此,小將的面上有厭惡還有一絲恐懼,“那些妖根本不是被那些和尚道士滅了,明明……明明都被那司馬承給吃了!”

話落,酆無咎與容鈺的臉色齊齊沉了下來。

這些事,小將都知,身為主上的酆無咎自然也知。甚至他比其他人更清楚,因為,他便是從那黑暗的宮殿中逃出來的。

這些年來,他其實組織過不少次暗殺。

但是司馬承卻極其警惕,身邊的守衛更加森嚴。

不但如此,或許是因為那些被他吃掉的妖,司馬承自己的武力值似乎也變得越來越強大了。

無咎在武道上也算天賦異稟,且極其刻苦,又悍不畏死,雖只短短幾年,可卻已經躋身高手之列。

可即便如此,他依舊傷不到司馬承分毫。

最接近的一次,他分明已經把劍刺進了司馬承的胸膛,可最後,司馬承非但沒死,甚至還反手傷了他。

無咎看得很清楚。

當時的司馬承手上竟然憑空生出了利刺,指甲更像是野獸一般,又長又利,若不是他及時躲開,怕是已經被那利刺割破了喉嚨。

自那次後,東方立等人便再也不許他親自參與刺殺了。

他不僅是一個身負血海深仇的人,更是靖王。於靖王來說,身上背負的責任比他心裏的仇恨更加重要。

他當初既然選擇走上了這條路,便沒有任何回頭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