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原來蛋糕不頂餓。

這是裴蘊在就著一瓶酸奶吃光一整盒蛋糕後的唯一想法。

他把包裝盒和空牛奶瓶子丟進垃圾桶,摸著肚子仔細感受一下,胃裏依舊空落落的,吃了個寂寞。

不過蛋糕味道挺好,下次可以讓他媽多買一些放在家裏。

明知不頂餓,還是沒忍住手癢又往嘴裏塞了根棒棒糖,吃完慢吞吞刷個牙重新回到床上,閉眼睡覺。

下半夜的睡眠質量遠比不上上半夜。

裴蘊睡得很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剛剛吃了太多甜食的原因,開始牙疼起來,不止牙疼,胃也難受。

而且最折磨人的是,那種被當成小人打架活戰場的感覺又出現了,他渾身都不舒服。

眼皮也沉得要命,睜不開就分不清到底是清醒還是做夢。

直到因一個笨拙的翻身掉在地上,摔疼了半邊肩膀,他才睜眼醒過來。

“草...我夢遊了......?”

他使勁晃晃腦袋,發現越晃越暈,連忙停止。

扒拉著床沿想重新爬上去,才發現渾身沒力氣,手腳都是沉甸甸的,坐起來都困難。

太陽穴疼死了,好像有什麽東西急於從他身體裏破體而出。

他又聞到那股香味了。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濃郁,清晰,他甚至可以感受到它流淌的速度,帶著灼熱滾燙的溫度。

這應該是,血的香味? !!!

裴蘊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

胃裏忽然一陣抽搐,他趕緊嘶地閉上眼,額頭重重砸在床上,腦海冒出一個悲觀的猜想——他該不會是要猝死了吧?

不行啊。

還沒看過醫生呢,萬一還有得救呢?

他咬著後槽牙忍過這陣痛感,用力按住太陽穴,搖搖晃晃站起來,從床邊到衛生間不過幾步的距離,他走得無比艱難。

撥開水龍頭,濺出的冰涼的水花濕了他一小塊衣裳。

捧起一把水澆在臉上,伴著嘩嘩的水流聲,他忽然動動耳尖,精準捕捉到了外面傳來的細微腳步聲。

還有低低的交談聲:

“天冷,夜裏就別喝涼水了,給你倒了溫水。”

“加了蜂蜜嗎?”

“沒有,夜裏喝蜂蜜水不好......”

是他爸的聲音。

原本還想洗個臉清醒了再去攪他們清夢,這下省功夫了。

裴蘊心頭一喜,趕緊抹了把臉上的水,想要沖出去找他他爸,可就在擡頭的一瞬間,他看見了鏡子裏照出的自己,驀地愣住——

還是他的模樣。

只是不知什麽時候,眼珠從琥珀色完全變紅,兩側的虎牙成了更銳更長的獠牙,從嘴裏探出一點尖端,白晃晃壓在下唇上。

-

溫行川輕輕關上門,隨著哢嚓的上鎖聲,溫暖在光源被藏在門後。

就在他關門的同時,隔壁的房門打開了。

裴蘊自黑暗中走出來,眼神失焦,踩著虛浮僵硬的腳步穿過走廊,停在他一個小時前就已經光臨過的房門前。

沒有上鎖的門一擰便開。

哢嚓一聲輕響,從走廊盡頭窗戶照進的月光和人影順著門縫躋身進去,與鋪了滿窗沿的瑩白遙遙打個照面,在門口零星淌落一地。

似乎沒有料到會這樣順利,他在原地短暫怔了兩秒,才提步進入房間。

如同被什麽指引著,他反手掩上門,步伐放得很輕,落地幾乎沒有聲音。

窗簾拉得很嚴實,房間裏黑沉一片,倒映在他暗紅的瞳孔中,畫面亮如白晝。

他可以清晰地看見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每一件物品的陳設,以及,躺在床上正值熟睡的人。

平躺的睡姿,手壓著被子,雙眼輕闔,呼吸平緩。

整個房間的空氣裏彌散著濃郁的香味。

食物的香味,血的香味。

裴蘊視線在他臉上茫然停留片刻,然後不自覺滑向他的頸側,喉結上下滾動一圈,瞳孔中紅色化得更深。

饑餓感在胃裏翻騰,原本澄澈的眸子裏此刻充斥著被本能支配的對食物的渴望。本就不穩的步伐裏更多了幾分恍惚,他微張著嘴,有些踉蹌地走向床邊。

“喵嗷嗚——!”

院子裏那只野貓似乎是遇見了某只同類入侵者,拔高的音量充滿了憤怒。

裴蘊步伐一頓,眉心蹙起淺痕,渙散的眼神漸漸聚焦,似乎有了一絲清明的跡象。

然而隨著床上那人輕微翻身向外的動作,他歪了歪頭,短暫聚集的清明再次被香味沖散。

溫吞來到床邊,蹲下,雙眼一眨不眨,認真注視沉睡中的陸闕良久。

好看。

好香。

牙齒在嘴唇上輕輕磨了一下,他忍不住誘惑,將兩手放在床沿,湊近了仔仔細細地嗅。

像只眼睛還沒能睜開就急著尋找果腹之物的小貓,用他微涼的鼻尖輕輕蹭過陸闕的鼻尖,唇,下頜,順著輪廓來到頸側,在這裏停留。

是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