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這不是裴蘊第一次進入異研院,卻是他第一次以吸血鬼的身份進入研究院。

和他想的一樣,盛輝在發現他身份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質問他是否早已覺醒,是不是為陸闕故意藏匿隱瞞。

裴蘊一口咬定不是。

這是他現在唯一能夠做的,不管盛輝以什麽方法想把陸闕牽扯進來,他都毫無例外盡數否認。

反正盛輝沒有證據,他如果不承認,他也沒辦法硬將帽子扣在陸闕頭上。

除非他能控制得他不能開口,又或者控制他的意識,讓他只能說實話。

他不信盛輝會有這個本事。

意外的是,得不到肯定答案的盛輝竟然沒有多堅持。

大概是怕發生像上次羅山覺醒一樣的情況,他甚至沒有將他覺醒這件事聲張出去,悄無聲息就將他帶進研究院觀察室關了起來,除了異研院的人,外人一概不知。

裴蘊疑惑過,但是荊棘麻蘇的效用並沒有讓他疑惑太久,便循入大腦短暫侵蝕了他的神經,剝奪了他自由思考的能力。

他很幸運。

從第一次誤打誤撞受荊棘麻蘇的苦開始就有陸闕陪在他身邊,照顧他隨他黏。

他又很不幸。

習慣了有人給他收拾爛攤子,如今再獨自承受荊棘麻蘇帶來的折磨,痛苦可比尋常吸血鬼多出不知多少倍。

他發瘋似的想陸闕,想他唯一的供血者。

荊棘麻蘇將他對陸闕的思念,依賴,渴望,無止境地放大再放大,極度的不安如浪潮不斷席卷著他的意識。

這一夜他過得艱難。

他像是獨自乘舟失向於大江大海之中的行人,看不到岸,找不到該駛往的方向。

江水好冷,騰出的霧氣也好冷,裹在他身上抽幹他的溫度,凍得他直哆嗦。

再後來,河裏伸出手不斷拉著他的衣擺,手腳......

手越來越多,他驚恐不已,卻苦於身處狹隘逼仄無法躲避。

最後只能毫無掙紮余地地被它們拖下水,勾纏著沉入水底,離他渴望的光越來越遠......

醒過來滿頭大汗,一身疲憊沒有力氣,緩了許久才攢出一點精神翻身下床。

觀察室裏很簡陋,鏡子這種東西自然不可能有,不過即便是這樣,裴蘊也能想象出自己現在的模樣有多蒼白狼狽。

肯定難看極了。

他想,眼睛盯著面前巨大的玻璃墻。

觀察室,顧名思義,就是為了方便研究者對被研究者進行觀察的實驗室。

一大面的墻都是玻璃制,他可以看見外面來往的人,自然外面的人也能將他所有舉止行為毫無遮掩收入眼中。

呵,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這下可真成了小白鼠了。

余年是第一個知道他吸血鬼身份暴露的人,也是他在被關後第一個來看他的人。

“教授他沒有聲張,目前除了異研院,沒人知道你是吸血鬼,也沒有人知道你被關在這裏。”

余年站在玻璃墻外半天,憋出這麽一句話。

裴蘊喔了一聲。

余年皺眉:“你就沒有什麽想說的嗎?”

想讓他去他的家人傳信也可以,幫他忙做點什麽也可以,又或者想要什麽,他也可以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他弄進去,怎麽就喔一聲就完了?

他不直說,裴蘊根本不清楚他這些想法,聽他這麽說,默了兩秒,緩緩道:“這個玻璃原來不隔音,你說話我竟然能聽的一清二楚。”

“......”

余年扭頭就走。

緊接著來的便是張梁慎。

裴蘊站得累了,腦門抵著玻璃墻靠著,臉色蒼白,看起來又倦又厭沒一點精神。

張梁慎眉頭都皺緊了。

這才多久就給人折騰成這樣,這樣子老陸來看見不得心疼死。

“沒事小蘊,你別害怕啊。”

他不擅長安慰人,但也努力想要安慰他:“有我和你小舅舅在,一定會很快帶你離開這裏,絕對不會讓你進改造廠。”

裴蘊:“謝謝張教授,我沒事。”

這還能叫沒事啊?

張梁慎沉沉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該說什麽才能讓他舒服些,只好道:“你小舅舅正在趕回來了,應該過不了多久你就能見到他。”

他知道他怎麽寬慰也沒用,長篇大論可能還抵不過陸闕一個眼神,索性也不白費功夫,想辦法先把人救出來才是正事。

一個吸血鬼,這樣一直被扣在異研院,總歸讓人心頭不安。

裴蘊擔心嗎?

裴蘊一點也不擔心。

就算像個觀賞物一樣被困在觀察室,就算面臨被送進改造廠塞進改造皿的可能,他也一點不擔心。

因為他有陸闕。

他相信陸闕會趕來救他,他家陸教授可舍不得他遭那些罪。

但是他忘記了,就算不用去改造皿,但是他是會餓的。

大概是荊棘麻蘇的誘導作用,清醒不過大半天,極餓感便從身體裏慢慢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