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第2/3頁)

譚陣承受著一連串指責,閉上了眼。

“你別給我這個樣子,你給我說話!”吳靚一提高音量,就難受地捂住了胸口,“你和盛野,你們到底……”

當初看到電影裏那些曖昧的鏡頭時她的確很不愉快,但那種不愉快本是可以耐受的,可偏偏盛野是那個人的孩子,導演是那個人的摯友,這讓她情何以堪?那時對譚陣的那些發難和口不擇言,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氣譚陣接這麽不清不楚的片子,還是自己出於心虛在借題發揮。她知道自己說得過火了,也覺得譚陣和盛野的關系不至於到那一步,所以才想及時止損,想讓譚陣疏遠盛野和介平安。可昨天那一幕幕歷歷在目,她驚恐地發現也許事實真的被自己一句戲言言中了。

如今她說了這麽多,譚陣自始至終沒有給她一個明確的回答,只是沉默,他沉默得讓她恐慌。

她眼前不受控地浮現出盛閆峰的臉,他在舞台上意氣風發的樣子。這是一種報應嗎?

她開始用力吸氣,譚陣立刻上前扶住了她:“別說了,你休息一下。”

吳靚推開他,譚陣按了護士鈴,一會兒護士就來了,給吳靚戴上了吸氧罩,又和譚陣說了怎麽開氧氣。

吳靚靠著床頭,面色蒼白地看著譚陣認真聽護士的交代,學怎麽調節氧氣量,他這個仿佛依然孝順,讓人挑不出錯的樣子只讓她看得煩躁。

“病人心肺功能都不是很好,要隨時注意,你們不要說太久。”

護士說完就走了,吳靚吸氧後好了一些,譚陣看著母親面色微微好轉,他千不該萬不該這麽想,但他此刻真的感覺自己站在煉獄裏,只想快一點逃出去,為此讓他做什麽都可以。

吳靚靜靜吸了一會兒氧,譚陣一直守著他,他連坐都沒坐,就這麽在病床邊一言不發地站著,高高大大的,吳靚卻第一次覺得他的樣子很礙眼,在他表面的順從背後,是骨子裏散發出的抗拒。

她把氧氣罩拿了下來,譚陣也沒有阻止她,她說:“你就不說是吧,不想說我也知道,我是你媽,當媽的永遠知道孩子心裏在想什麽……”

譚陣依然只是沉默,吳靚看著他,心想我們母子怎麽會到這一步,看著看著,就想到小時候那個乖巧聽話的譚陣,想著想著,就流下淚來。

譚陣看著默默垂淚的母親,聽見她泣不成聲地說“你一定要為了一個外人毀掉我們這個家嗎”,他想起進門前譚阡對他的叮囑,想起小時候無數次,父親,姐姐,包括家裏的保姆阿姨,每一個大人總是不厭其煩地和他說“你媽媽很愛你,不要讓她傷心”“快點認錯,別惹她生氣”“你媽媽太不容易了,你要對她好”……

他也記得自己唯一一次的不肯妥協,當他堅持要參加藝考時,母親是怎樣為了他去懇求父親的。夜裏他躺在床上,聽見從對面臥室裏傳來的母親和父親的說話聲,那天睡覺前母親安慰他,說我會和你爸商量的,你好好睡覺,別胡思亂想,也別和你爸硬來。但那根本不是商量的語氣,她就是像現在這樣,卑微地流著淚,聲音顫抖著為他求情,她說你讓他去吧,你要我做什麽都行,我替他保證他不會沾染什麽惡習,長這麽大他什麽都聽我們的,他就這麽一個心願,我不忍心啊……

那天夜裏他一夜無眠,閉上眼,耳邊就是母親卑微的請求聲,他想自己真自私啊,從小到大母親為自己付出那麽多,為什麽自己會為了一個夢想去為難她?他和自己說,如果母親沒能說服父親,那我就放棄吧,我放棄吧。

那時候他是想著要一輩子守護母親的。他又何嘗忍心傷害她呢。

這麽多年,他是不是變了,還是他原本就是一個自私到底的人?那麽多人說他虛偽做作,裝模作樣,到今天他才明白,原來那些人沒有看錯他。

我就是自私虛偽,裝模作樣,我無可救藥了,能不能都不要愛我,不要管我了?

吳靚感到擋在窗前的高大影子離開了,她放在床邊的手被握住。

譚陣蹲下來握住了她的手,擡頭說:“你不喜歡的,我都會照做,從小就是這樣。”

吳靚微微睜大眼看著他。

譚陣說:“我照做就是了。”

吳靚從左到右看他的眼睛:“……真的嗎?”

“真的。”譚陣在母親因為輸液而冰涼的手背上捂了捂,“昨天晚上你看到的那些,以後都不會看到了。”

蹲下的譚陣,溫順的譚陣,那個從小就聽話的孩子又回來了。吳靚眼眶的淚又墜了下來,這一次卻是欣慰的眼淚,她輕拍譚陣的手背,說:“回去找你父親道個歉,就說只是逢場作戲。”

譚陣說好。

吳靚說:“咱們一切回到從前好不好,你搬回家來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