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四策敗三

“這個張縉彥我聽說過,為人執拗,到了南直隸,強力催收,怕是惹了不該惹的人。”沈霑道。

“這一次追逮賦,北方各省不說,南方各省最高也不過追到了歷年逮賦的五成,大部分的逮賦者都在觀望,所有人都不相信,朝廷敢施行逮賦者三代不得科舉的政策!只有如張縉彥等一線言官,為了自己的仕途,拼命在追繳逮賦,但他們卻沒有想到,內閣,包括整個朝堂都在觀望,因為我大明朝臣,百分之七十都是來自江南,而每一個朝臣都和江南的士紳有莫大的聯系,江南士紳逮賦把大部分的朝臣都被牽扯進去了,就算不是他們自家,也有親朋涉入其中,雖不敢在朝堂上公開反對,但暗地裏,每個人都在動手腳。他們都認為,即便是國本,也不能忤逆天下人啊,朝廷追繳逮賦之策,太過殘酷和急迫,朝廷最後一定不會執行,內閣又沒有站出來強力支持,也因此,江南的反對力量才會這麽強大和肆無忌憚……”李晃道。

“你是說,張縉彥被襲擊,乃是江南官場和內閣默許?”沈霑道。

李晃淡淡道:“張縉彥雖然只是一個七品給事中,但進士出身,外放最小是一個知府,甚至有可能直接就是巡撫,若沒有人在背後撐腰,咋麽有人敢當街襲擊他?又怎麽會抓不到兇手?”

沈霑笑:“追逮賦若敗,江南又不寧,那必是東宮的責任。”

“革鹽政現在是僵局,欽差左懋第在揚州停了快半年了,但一無所獲,新任鹽運使丁魁楚完全沒有徹查鹽政的意思,左懋第雖是欽差,但人生地不熟,又不知權變,幹著急沒辦法。最重要的是,自從朝廷查緝鹽政以來,今年的鹽稅不但沒有增加,反而比往年還少了一成,江北一度還無鹽可賣,這最後的責任表面上會落到內閣的頭上,但實際還得東宮頂著。”李晃道。

沈霑笑著點頭:“估計這是東宮絕對沒有想到的。”

“最後就是開厘金了,算起來還不錯,從三月末到到十一月末,七個月的時間,收了一百六十萬兩,這還要多虧了督察院的嚴厲監督,若無李邦華,這個數目怕也是拿不到的。即便如此,和東宮預測的一年四百萬兩,能堵遼餉窟窿的豪言,也差了許多,明年遼餉能不能照原先計劃,全部廢除,已然是一個疑問。而最最重要的,因為厘金稅,京畿的物價已經大幅飛漲,百姓們怨聲載道,都認為厘金是暴政……”李晃道。

聽到此,沈霑有所疑惑,他是承乾宮主管太監,基本不出宮,論消息的靈通,比李晃差遠了,他疑惑的問:“糧食和布匹並不交厘金稅,這兩樣也漲了嗎?”

“是不交,但無奸不商,那些商人想方設法都要將厘金稅的損失平攤到各個商品中,即便糧食布匹沒有被收厘金稅,也沒有逃過。那些專門經營糧食和布匹的商行,雖然沒有被收厘金稅,但卻也趁機跟進,將物價往上擡。加上河南賑災,宣府欠收,山西地震,建虜入塞,糧食極度短缺,算起來,今年年前的米價比往年漲了差不多有四成。”李晃道。

沈霑撫掌笑:“四條國策,失敗了三條,看東宮如何應對?”

李晃默然。

沈霑忽然想到了什麽,問:“對了,我聽說……有一家京惠商行沒有漲價?”

李晃點頭,幽幽說道:“是啊,那是東宮的產業,這個時候,也就京惠商行沒有操商人的奸心了。”

“京惠商行……有沒有什麽漏洞?”沈霑意有所指。

李晃不置可否,淡淡說道:“京惠商行的掌櫃趙敬之和東宮關系匪淺,當日為了給他兒子報仇,東宮不惜和襄城伯撕破臉,將小襄城伯李國禎投入大獄。沈廷揚通過海路,從福建廣東運來的糧米,也全部交給了京惠商行,而在京惠商行延攬了河南賑災之事,大手筆的向河南巡撫衙門借賒糧米之後,京惠商行和東宮的關系,已然是昭然若揭,路人皆知了。”

“一國儲君,和商人走這麽近,實在是笑話,為什麽沒有人上疏彈劾?”沈霑有點不忿。

“並非沒有,只不過都被陛下壓下了,”李晃淡淡道:“再者,自從開張以來,京惠商行就平價供應糧米,所賣棉布煤炭,也是京師最低價,名聲極好,百姓們都稱京惠商行為義商,這種情況下,有哪個清流敢利用京惠商行去攻訐太子?除非他是不想要自己的名聲了。”

“沽名釣譽!”沈霑哼了一聲:“商人沒有不奸的,趙敬之這麽做,肯定是被東宮逼得。”

“逼沒逼不知道,但京惠商行的影響可是越做越大,現在不止是京師,連昌平順義,甚至是房山的百姓都不遠幾十裏,到京惠商行來買糧,據番子們回報,昨日到京惠商行買糧的百姓,足足排了兩條街,他們商行的兩個米店都快要被擠爆了。”李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