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亡國第一百一十九天(第2/3頁)
秦箏聽他又說起佛語,倒是把心中那份淡淡的感懷沖散了些,偏過頭看著他在昏暗的光線裏更顯清雋俊美的側臉,眉眼舒展,噙著淺淺的笑意:“楚師父說得在理。”
楚承稷淡淡斜她一眼,知道她是打趣自己,在她手骨上微微用了點力道捏了一下。
秦箏浮誇地嬌聲求饒:“疼疼疼!”
入夜後雨勢漸大,檐下的燈籠也被風吹得搖搖晃晃,靜謐的雨夜裏,她那求饒聲鉆進人耳窩,似貓爪子在心上撓了幾道。
楚承稷腳步微頓,在燈籠灑出的滂滂濁光裏,高大的身子往秦箏那邊傾了傾,一雙眸子幽涼深邃幽,薄唇貼近她耳廓,嗓音低沉:“一會兒也這樣喊疼。”
喊疼聲戛然而止,秦箏很識相地閉嘴了。
……
塢城。
沈嬋被接到了楚營的消息,第二日便傳入了沈彥之耳中。
沈彥之傳問前來報信的守衛,面上一片陰霾:“怎麽走漏的風聲?”
沈彥之先前從陳家接回沈嬋後,因著株州以北如今還是李信的勢力,塢城又即將和青州開戰,便把她送到了遠離戰火的凈慈庵。
沈嬋有孕在身,有時候行動不便,普通婢子力氣不夠,男子又不好近身伺候,他才命底下人買了武婢回來,幫襯著照料沈嬋。
凈慈庵地勢偏僻,又被守衛圍得跟個鐵桶一樣,不該叫人知曉沈嬋在那裏才對。
守衛不敢看沈彥之,顫著嗓音回話:“屬下不知……只是先前塢城和青州交戰,周邊村落裏一些村民往別處逃,途經凈慈庵進來討過飯,屬下帶人驅趕時,驚動了沈嬪娘娘,娘娘心善,命人給那些難民準備了齋飯,興許……就是那時候走漏的風聲。”
沈彥之怒急,一腳踹翻了跟前的幾案,蒼白精致的臉孔上幾乎壓不住翻騰的戾氣。
上一次有人用沈嬋脅迫他,還是秦鄉關一役。
那是他至今不願過多回想的一戰,所有的虛妄和痛苦,似乎都是從那時開始的,那是他永遠醒不來的噩夢,在這泥潭裏越陷越深。
守衛見沈彥之發怒,更為惶恐伏低了身子。
沈彥之卻閉了閉眼,艱難發問:“沈嬪娘娘被帶走前,可有被為難?”
守衛連忙搖頭,“帶兵去庵堂的是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進禪房同沈嬪娘娘坐了一盞茶的功夫,沈嬪就跟著太子妃娘娘上馬車了,並未被為難。”
聽到是秦箏去帶走的沈嬋,沈彥之猛然掀開眼皮,臉部肌肉繃得死緊:“阿箏?”
屋外有侍者匆匆來報:“世子,不好了!安元青跟著楚軍一起圍攻塢城了!他們說沈嬪娘娘在他們手上,讓咱們交出安元青家眷!”
沈彥之背對侍者站著,久久沒有發話。
有一瞬間,侍者甚至從沈彥之的背影裏看出了幾分頹廢和蒼涼,侍者被自己這個想法嚇到,忙低下了頭去。
從得知沈嬋被抓,沈彥之就猜到會有眼前的局面了。
如果是楚承稷直接命人帶走的沈嬋,他或許還可以自欺欺人,告訴自己沈嬋或許不知道為何會被抓。
可秦箏親自去接的沈嬋,顯然他對安家所做的一切,秦箏都已知曉,並且告訴沈嬋了。
他不怕在外人跟前卑劣、不折手段,畢竟那個清風朗月的沈世子,早在秦鄉關一役的時候,就死了,苟活在這世間的,就是一個奸佞小人。
但那是他拼上性命也想護著的兩人,唯二想讓他們永遠不要看到自己這副模樣的兩人!
如今卻都在楚成基跟前,目睹自己這卑鄙下作的樣子。
“世……世子?”侍者見沈彥之遲遲沒有出聲,小心翼翼喚了他一聲。
桌上的高腳燭台被人用力擲了過來,重重摔在地上,銅鑄的燭台生生摔凹進去了一塊,可見摔東西的人怒氣之盛。
沈彥之眼底翻湧著駭人的血色,頸下的青筋都一條條凸了起來,歇斯底裏吼道:“都滾出去!”
侍者和報信的守衛不敢再待在房內,連滾帶爬退出房門。
房門合上的時候,沈彥之才失去所有支撐一般,頹廢坐到了書案前的台階上,痛苦捂住眼。
……
一盞茶後,沈彥之再次出現在塢城城樓上時,已經換了一身靛藍色織錦長袍,頭發用玉冠束得一絲不苟,遠遠看去,除了身形清瘦了些,依舊豐神俊朗。
安元青顯然已和楚軍統一了陣線,一見沈彥之出現在城樓上,立馬大喝:“沈彥之!速速放了我妻小老母!”
被綁上城樓的安家家眷似乎也意識到她們有救了,有的在哭,有的在大聲喚安元青。
沈彥之像是聽不見這些聲音,視線直直地落到了楚軍陣前的那兩名女子身上。
沈嬋並未被綁起來,相反,貼身伺候她的兩名婢子都還跟在她身後。
才下過一場秋雨,天氣一下子涼了起來,沈嬋穿著櫻草色的折枝花紋襦裙,外罩一件鵝黃的毛絨大氅,露出巴掌大一張瘦削的小臉,見了他眼眶紅通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