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章 借口都是借口(第2/3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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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賀霖望著禦案上的奏本、官印與幾套疊得整齊的官服,渾身都在發抖,嘶聲道:“——你再說一遍?!”

內侍嚇得兩股戰戰,頭也不敢擡:“奴、奴婢在蘇閣老的書桌上只看到這些……蘇府小廝替主家轉達,說所有的話都在奏本裏了,請皇上自、自己看……”

朱賀霖一把抓起擡頭寫著“辭呈”的奏本,猛擲出去:“看個屁!朕一個字也不看!蘇清河在哪裏?去,叫龍泉帶著騰驤衛去請人,哪怕把京城翻個底朝天,也要把人給找出來!”

內侍領了旨,急匆匆地退下。

朱賀霖無心朝會、無心理政,在奉先殿來回踱了兩個時辰,期間忍不住把奏本拾起來,一遍沒看完,又狠狠摔出去,肺都要憋炸了。

什麽因病乞骸骨,什麽引咎辭職,都是放屁!騙小孩呢!分明就是情傷氣泄,不想幹了!

合著只有沈柒才是被他真正放在心上的,為了那個白眼兒狼,他蘇清河把名利權勢、壯志抱負統統都不要了,這般心灰意冷的是要去做和尚不成!

那麽小爺我呢?我算什麽?當初信誓旦旦的“一生一世永不相負”“臣必終生追隨輔佐”,又算什麽?

不告而別,說走就走,連個面都不敢露,把我的滿腔熱意棄如敝履,把所有諾言與責任拋諸腦後,蘇清河——有你的!真有你的!

朱賀霖一腳踹開殿門,險些撞在入宮復命的龍泉身上。

見龍顏震怒,是要親自沖出宮去拿人的架勢,龍泉連忙扶住皇帝的胳膊,稟報道:“臣帶人搜遍了蘇大人可能去的所有地方,盤問了蘇小北、阮紅蕉、高朔等人,都說不知道他的去向。”

朱賀霖怒道:“旁的人不知道,蘇小北會不知?把他帶過來,朕親自審!”

蘇小北很快被帶到禦前,很恭謹地一跪,回道:“稟皇上,小的確實不知大人去向。大人今早天不亮就叫醒小的,說他要離開京城,去找個偏僻的地兒靜心養病,歸期不定,囑咐小的好好看家。然後大人就帶著追哥,不,帶著荊紅侍衛走了……

“對了,大人走之前還托小的向皇上求個情,赦免牢裏的那些北鎮撫司錦衣衛。大人說石千戶他們對朝廷有忠心,對上司有情義,只要皇上稍加收攏,就會十分好用。”

朱賀霖怒極冷笑:“你家大人倒是什麽都考慮周全了,可他有沒有考慮過朕?他這一病,朕比誰都著急,光是太醫就派了七八個!可他領情了嗎?朕這偌大皇宮,整個京城,找不出一個安靜地方給他養病不成?借口,都是借口!”

皇帝抓起鎮紙,把堅逾金石的磚面砸出了一道裂痕,咬牙切齒:“他這是借著情傷,帶荊紅追私奔了!”

蘇小北額頭叩著指尖,屏著呼吸不敢出聲。

“蘇清河……蘇清河……”龍袍下的胸口劇烈起伏,朱賀霖拍案而起,抽出架上的天子劍,抵在蘇小北的頸上,“朕要殺他的貼身小廝,他會不會出面求情?”

蘇小北滿背都是冷汗,忍著恐懼,頓首道:“皇上就算殺了小的,殺光蘇府所有奴婢,大人此刻都不會知曉,更談不上出面求情。或許將來大人回京才會得知此事,到時再求皇恩也來不及了。”

“你這是威脅朕,做事要考慮後果?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朱賀霖氣出了殺機,卻終究還是沒對蘇小北下手,一腳將他踹成個滾地葫蘆。

皇帝提著長劍出了殿門,在夜色中沖下玉階,朝庭下一大群膽戰心驚尾隨自己的內侍、宮女與金吾衛厲聲大喝:“都給朕滾!滾得遠遠的!”

他快步奔入園子,滿腔怒火與殺意終於爆發出來,乍起的劍光狠狠劈斷了一棵秀直的松柏。

“我什麽都聽你的,什麽都願意給你,可你呢,你是如何對待我的?

“一而再地拒絕我,疏遠我,不辭而別,絕情絕義……”

“蘇晏,你簡直狼心狗肺!”

年輕的皇帝一邊聲嘶力竭地怒罵,一邊發狂似的把整個園子砍了個枝折花落、幾成廢墟。

許久後,劍勢緩了下來,體內仿佛灌注了無數絕望與酸楚,令他幾乎擡不起手臂。朱賀霖手握劍柄,氣喘籲籲地用力拔,沒能將劍刃從太湖石中拔出來,反而險些將自己的腦袋撞在了石棱上。

“你可以愛那麽多人,唯獨不肯愛我,我做得再多、再好,都沒有用。”他雙手攥著劍柄,慢慢地半蹲下身,任由龍袍下擺拖在滿是汙泥的地面,前額抵著堅硬的石棱,疲憊至極地喘氣。

“清河……你怎麽能,這樣對我……”嘶啞的聲音裏帶著哭腔。如同兵潰千裏,朱賀霖握著天子劍嚎啕大哭。

夜色中的園子一片狼藉。人人震懾於天子的雷霆之怒,寸步不敢上前,也無人知曉,在至尊至貴的龍袍下,蜷著個十七歲少年疼痛漸冷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