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任務(第2/3頁)

手懸停半空,他溫和問道:“姑娘,是不願在下觸碰嗎?”

又悉心解釋:“腳腕扭傷,我幫你正骨敷藥,傷才會好。”

她連忙搖頭,這點道理自然懂,她是現代人,從沒有避諱過男醫生。

容吟露出疑惑的神情,接下來,聽到她很小心地問:“會很疼嗎?”

“……”

原來是擔心疼痛。

他似乎想起什麽,往芥子袋裏看了一眼,可惜止疼藥並未帶在身邊,他也不想讓她知道本來是可以不疼的,若加上多余的解釋,也許她心底產生一絲不平衡,不願接受治療。

只好說了句:“我盡量輕點。”

那就是會很疼了。重綿悟了。

她咬了下唇,緊閉眼睛,抱著大無畏的精神,緩慢伸直了腿。

像是實驗床上等待解剖的小白鼠,戰戰兢兢發抖,偏偏神情裝得鎮靜沉著。

容吟擡頭匆匆一瞥,安撫道:“最疼只有那一瞬,後面便還好。”

重綿艱難道:“別說了,我更害怕了。”

他抿了抿唇。

她低頭,睫毛如蝶翅,撲棱棱顫動,手指緊張地交握。

沁涼的手指按住她的腳踝,使她的睫毛顫得更厲害了。

目光滾過她的臉頰,容吟思考了一瞬,聲音變得又輕又軟,像是敘家常般說道:“別擔心,我們很快便能得救了。”

話音甫落,她驚得擡眼。

趁她的注意力完全在他的言語上,他動作幹脆利落,仿佛經驗老道的正骨大夫,將腳踝緩緩一轉。

哢嚓——

正骨是相當疼的。

他松開手,以為像她這樣害怕苦藥的小姑娘,必定會哭得淚眼盈盈,擡眸,卻見她死死咬著下唇,一滴淚都沒有。

眼圈倒是略微發紅,可繃緊的唇角像是用盡全身的力氣,來壓制住這股短促的刺痛。

他方才還曾想,萬一哭了,他該如何是好?

淩虛劍宗的劍修們,各個皮糙肉厚,經打耐摔,傷痛已是尋常,遑論流流露出痛苦的情緒。

他應對大哭的小孩,倒能哄上一哄,卻從沒有經驗應對姑娘家的哭泣,此刻見她堅強的模樣,不免舒了一口氣。

重綿不敢看自己的腳,目光停在右側墻壁的苔蘚上,見他不說話,問:“好了嗎?”

“好了。”他收回思緒,應道。

她低頭看腳踝。

還好就疼那一瞬。

重綿忍不住松出一口氣。

他打量她的腳踝,遞給她一瓶藥,繼續叮囑:“每日早晚敷一次,盡量坐躺,少走路。”

重綿點頭,昏暗的微光下,對上他漆黑澄澈的眼珠。

他彎著唇。

重綿盯住他,心思起伏,鬼使神差問道:“大夫,可以幫我敷藥嗎?”

等意識到脫口而出的話——

這種本能避免的肌膚相觸,男人為女人上藥的曖昧,其中意味太過明顯。

但說出去的話如潑出了的水,難以收回。

只好緊張等他回復。

他顯然怔住,斂眉道:“敷在痛處即可,不必我親自動手。”

被拒絕了。

她笑了笑,裝作不在意道:“好的,我明白了。”

白衣大夫進地牢的第一個夜晚來臨。

重綿睡不著覺,腦海的情緒交織成混亂的毛線狀,不僅是白日他的婉拒,也是他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那關鍵性的一句話——

我們很快便能得救了。

鬥笠男人消失無蹤,盲童負責送飯食,地牢看似如湖水般平靜,但底下暗藏洶湧,每個人的頭頂都懸著一柄鋒銳的尖刀。

待鬥笠男人再度現身,重綿有種預感,會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白衣大夫說的得救,到底誰來救他們?

重綿怎麽都想不通,忍不住對未來焦慮不安。

當一個人瀕臨絕境,從絕處逢生,總會悄然發生變化。

比起初次面臨險境那個懵懂無措的自己,現在重綿已經成長了一些。

她明白,此時的自己,已經站在狂風肆虐的懸崖邊緣,不知從哪個方向會刮來一陣黑風,將她吹落崖底。

被動承受面臨的危機,不如主動尋求破解的辦法。

按照白衣男人所說,這件稀奇古怪的綁架事件當中,他是唯一的知情者。

她想得到那些信息,掌握未來發展的方向,並隨時作出應對。

可兩人才見一面,她對他來說仍屬於陌生之人,該如何開口打聽?

重綿苦思冥想,不知不覺間,所有人沉沉入眠,地牢比起白日,顯得過分安靜。

她毫無睡意,輾轉反側,往他的方向瞥去一眼。

竟看到一副絕妙畫面。

他站在天窗下,四周是濃稠如墨的黑,天邊投進來一縷清冷月色,他的臉隱隱流動光輝,潔白,輕盈,柔和,竟讓她產生月神降臨人間的錯覺。

纖長的手指間,鉆出一只又一只翩躚飛舞的彩蝶,淡淡的月光下,流淌著昳麗的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