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不可能,怎麽可能,全無異象,全無異象啊!”

有星象師在高呼,對這些慣常當夜貓子熬夜觀星的星象師來說,這個白天發生的事情,不說提前幾日,至少應該在昨日夜裏就能看到一些端倪了,可……

“這是——”

紀墨也是心驚,這不是看流星,而完全是在看隕石雨,說“雨”或也有不對,那麽大的火球從天而降,威力不小,絕對有一顆滅半城的架勢,數量上卻不多,寥寥幾道而已。

即便如此,這樣大規模的空投武器,還是足夠讓人震驚了。

這等異象,便是見多識廣的紀墨都是頭一回見,又怎麽能夠鄙夷那些古人愚昧沒見識呢?

幾乎重歸混沌的天地間,一切都是未知一般,呼號聲,慘叫聲,夾雜著一些哀求聲,悲痛聲,一片吵雜之中,那從天而降的幾乎照亮黑暗的火球終於都消失不見了。

與之相對的則是地面上一些地方出現的巨大的火光。

這時候的房屋大多都是木質結構的,一旦見火,極容易燃燒,而從天上一路摩擦帶下來的火,這樣的天火,又有誰敢去撲滅呢?

火燃燒起來,只有人跪地求饒,沒人敢去撲救,於是越燒越大,倒是照亮了一片地方。

似乎黑暗也知道沒辦法怎樣恐嚇眾人了,漸漸消散,連帶著那風,又從狂風降到了大風档次,雖然也有吹得人飄飄欲仙之感,卻也讓一些人稍稍回暖,感覺到了再次活過來的幸福。

劫後余生。

朝廷組織起了人來救火,各家也有了自己的行動,他們不敢去觸碰那些天火,不敢用水撲火,便只在火堆附近制造隔離帶,把所有易燃的物品拿走,如此一來,火燒著燒著沒燃料了,也就自然熄滅了。

“竟是早早被料到了,天象果真能知否?”

有官員來紀氏之中行走,查看災後狀況,比起不遠處大街之外的淩亂,紀氏之中還能好一些。

陪同官員的人之中就有紀氏之人,那一位紀氏子弟聞言這樣說:“星象奧秘,凡人不可盡知,能知一二,是我祖上德行,如我等之人,與有榮焉。”

他的臉上帶著某種努力矜持卻又無法完全隱藏的喜色,一個五十年後的預言應驗,對紀氏來說,意味著什麽?

頭頂的烏雲終將散去,紀氏又該復起了。

他臉上的喜色正是因此而起。

“若果能知,何不早效明主?”

官員還是不太信,有嘲諷之語,帶著些打趣的意味,倒是沒有過於尖銳。

被派來陪同的紀氏子弟臉上的神色不變,他雖年輕,卻是紀氏早早培養出來的家族子弟中的優秀者,未來必能執掌紀氏,這等場面,實在不足以令他變色。

“紫微星耀,豈是凡人可以丈量?人主自有上天庇佑,非我等能擇。”

他的話語把官員的話給擋了回去,也還算謙虛地表示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為星象師所料準。

紀墨微微點頭,正要如此才好,否則,什麽都問星象師,還要皇帝和臣子做什麽?

兩人還在府中行走,周圍不少下人忙亂,悄然收拾庭院,把一些折斷的樹木搬走,整理淩亂的池塘,也順便清理那些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溺水其中之人,隨著兩人漸行漸遠,他們的對話,紀墨也無法聽到了。

院子裏那些下人在那兩人走後,有人心生牢騷:“哪裏有這個時候來訪的,實在添亂。”

主人家的庭院亂糟糟,丟了主人的面子,何嘗不也顯得他們這些下人不中用,消息傳出去,下人們之中的鄙視鏈中也會多了新話題。

“想來很多人都在觀望我們紀氏吧。”

有見識的下人如此說著,周圍有人不解,他才開始講說紀氏這五十年所頂著的壓力。

當年紀墨的考慮沒有錯,紀氏那般煊赫,看似讓出一個監正的位置並不影響其他星官的鋒芒,或者說大體上還是在司天監占據主位的那個,可實際上,差了個名頭就要繼續讓利,其他方面,紀氏本就沒有那麽多的路子可走,不必皇帝下手,僅僅是少了一個監正之位,就能讓紀氏陷入分崩離析的困局之中。

到時候無論是拆分宗族還是怎樣,紀氏都可能面臨四散局面,可有了一個五十年後的預言,既然紀氏敢放出這樣的話,五十年,對那些權貴來說時間也不算長,便有很多人想要知道最後的結果如何,等等看。

這其中,放紀氏一馬的主要原因還是大家都知道紀氏其實沒做錯什麽,那點兒牽連,也就比莫須有多了點兒“有”,旁的其實誰能指望司天監憑著天象造反成功呢?

亂世之中,或可蠱惑人心,太平盛世,又有哪個信他可定真龍。

不是沒有明智之人覺得這是紀氏的拖延之計,暫時緩沖一下,不必五十年,新君上位,必然還要用司天監,紀氏本來也沒跟什麽人結仇,新君必也知道紀氏冤枉,不至於對他們心有成見,所以,這時候戳穿人家也沒什麽好處,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