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0章

那天,紀墨回去得有點兒晚。

葛山沒有等他,自己吃完了飯,正坐在那裏歇著,見到他回來了,掀了一下眼皮:“舍得回來了?”

這陰陽怪氣的腔調,肯定是生氣了。

紀墨知道他可能在氣什麽,葛山對自己的專業有多專業是沒有數的,見到那道人的風度,敢訕笑著上前說一句就算是勇氣了,後來被別人無視,氣到面紅耳赤,還是不敢當面爭辯,仿佛對著那人的外形,就已經先矮了一截似的。

所以,哪怕他不想要讓紀墨去請教別人這些專業知識,也不好直接說出口,怕人不聽令,更怕人反唇相譏,這點兒心思表現出來,就是現在這樣的狀態了。

“爺爺,我在山上碰見了那富戶家的少爺,對方跟我請教墓葬禮儀,我給說了說……”

紀墨對那個問題避而不談,掐頭去尾地說起了自己在山上做了什麽,至於是那少爺是跟道人請教,道人推給了自己這樣的小事,就不必給葛山細說了,都是細枝末節,沒必要。

“你,你還能說什麽,那少爺還在不,我去說!”

葛山對自己的形象,有些時候有點兒沒數,這會兒積極起來,完全忘了自己的外貌條件是有多麽不討喜。

紀墨見他急急忙忙就要提鞋子往外走,連忙攔住了,“富家少爺,哪裏能夠多待呢?他問了兩個問題就走了,我是這麽回答的,爺爺聽聽看,可還對?”

說著,紀墨就要開口說自己的回答,只說話的時候,突然捂住肚子,好像肚子叫了一樣,話到嘴邊兒就換成了“還有飯沒,我都餓了。”

“有,自己去盛,多大了,還要我給你喂到嘴裏啊!”

葛山這樣說著,擺擺手,瞪了紀墨一眼,覺得他這種一出門就上廁所的習慣實在是不好。

要緊的事兒還沒說,雜七雜八,非要又說些別的,耽誤時間。

吃飯的時候,顯然不能好好說話,紀墨也沒準備再重復一遍自己的回答,只說了那少爺的問題,然後就說“我都照您平時給我說的回了他,他也沒說什麽……”

葛山教紀墨的時候,都是按照以後會有接班人的想法來教的,這種教學既不系統也不具體,多數時候還帶著點兒顯擺的心思,給紀墨炫耀自己懂得的知識多,跟村裏那些蠢人不是一道的。

他是常常以此來說明自己為何不受歡迎的。

也就是曲高和寡的理由,不過他不會那麽溫雅的詞兒,就直接說“尿不到一個壺裏”這樣的糙話,再要說,就說自己的夜壺都是有花紋的,言外之意,那些隨地大小便的,完全不配跟我比。

咳咳,這個事麽……

紀墨吃著飯,沒想那麽多,見到葛山聽到這兩個問題就沒了興趣,也知道葛山的意思了,看,夏蟲不可語冰,他們連這個都不知道,就是這麽蠢!

也是話趕話,葛山突然想要聽聽紀墨是怎麽回答的,問了一句:“我是怎麽教你的,你說說!”

本來紀墨以為聽到那少爺問得問題是多麽淺白,葛山就不會有考較的心思,他也就不用重復一遍那些回答了,口幹舌燥的他,在廚房灌了一瓢水才緩過來,嗓子都要冒煙了,真的不想說話,不過,葛山難得考較一次,他能說“不”嗎?

紀墨快速咽了嘴裏的飯,把自己那些話又說了一遍,說得更直白了一些。

葛山聽了點點頭:“還行。”

他以前很少考較紀墨,這回一問才發現,原來紀墨掌握得還不錯,好像離退休享福更進了一步,他的心情也好了些,問了下山上修墳的進度,那天見了道人的安排,他也多少知道一點兒對方想要布置成什麽樣的。

算算時間,再有兩天就差不多了。

“封土的那天咱們再去看看……”

葛山拍巴掌決定。

紀墨擡頭看他,這麽鍥而不舍的嗎?

“看什麽看,去了就是一份兒錢,懂不懂,這種事兒,一定要積極點兒,你不在,沒人給你留著錢。”

葛山說著話,在紀墨的頭上拍了一下。

紀墨看著剩下的幾口飯,吃還是不吃,是個問題,幾天沒洗頭了,會被拍下頭皮屑嗎?

不過,葛山這心態挺好的,他還以為他肯定會為那些人的看不上而傷心難過,現在看來,頂多是不甘心,傷心是必然沒有的,面子上掛不住才是真的,最重要的可能還是這件事背後所牽扯的錢財損失。

道人就是來搶錢的!

眼看著落在碗裏的肉被對方搶走了,真是讓人不甘心啊!

兩天時間很快就過去了,那天跟道人相談甚歡之後,紀墨也沒緊著再去找對方,放著葛山這麽一位系統認定的專業知識第一人不請教,急著去跟別人博采眾長,也有些舍本逐末了——碰上了問問是應該,問過之後,對方什麽水平,也大體有數,自然就沒必要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