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解刀 “還請趙節度使體諒幾分,我們元……

定遠公使手下之人在同州均分土地,著實鬧得滿城風雨。

不止郃陽縣一處有那豪強之家,同州這自前唐便繁華之地世家盤踞枝脈縱橫,除了有原本就紮根於同州的駱家,有些世家遠在千裏之外,卻因自家子弟在長安為官,便在同州買下大片土地,就連陳家也在渭水以南的華州也有幾十頃良田。

此舉簡直是從半個大梁的世家手裏放掉佃戶,分去良田,陳仲橋都能想到世家的奏本堆疊如山的模樣。

陳伯橫仿佛沒聽見一般。

看見街上有賣以糖做畫的,他甚為驚喜,走近一看,只見那作畫之人左半邊上臂一下空空如也,竟是只有一只手。

手中拿著木舀,做糖畫的老者手中一拉一挑,再以糖絲勾勒,不多時就做出了一人形。

“狀元糖人!吃了之後進學讀書耳聰目明,過幾年也能考上狀元!”

陳伯橫看著老翁將糖人遞到一孩子手裏,不禁問道:“您這糖人宛然是女子模樣。”

“是嘞,我們北疆的狀元娘子,學問高,心腸好,走遍天下獨一份,這位郎君要不要來一個狀元糖人?”

“聽您口氣,您是從北疆來的?”

“是嘞是嘞,雲州來的。”老翁笑呵呵地又做了個福牛插在草靶上,“我女兒來同州當官,我來同州賣糖畫,也省得在雲州與人爭搶生意,在同州我這手藝就是頭一份!閑了還能照看外孫,我外孫女今年四歲了!等到九月這同州的托幼所開起來,老漢我白日就好好做糖畫便是嘞。”

陳伯橫看見老翁身後的樹下幾個孩子正在玩耍,點了點頭。

“托幼所?是能看管孩子的地方?”

“是嘞是嘞,把孩子送進托幼所,五歲上童學,再縣學,州學,以後還有大學堂,嘿嘿嘿,到時候我外孫女也考個狀元,我這糖畫可就更厲害了!”

這話老翁說得平常,陳仲橋卻從其中聽出了不少驚人之意。

女子為官,女子為狀元且不說,這老翁的女兒來同州當官,老翁怎麽也算個官眷,怎麽只想著做糖畫?

還有那托幼所,將幼童送進去,父母便可省心,定遠公設下此處就是要家中男女都外出做事。

自從來了同州,陳仲橋只覺處處驚心動魄。

男女等同,女子為官,根除世家,田地均分,官民相同,不予特權……每一個拿到別處都是大逆不道之事。

看這人之意,竟然都是平常之事。

陳伯橫手中還拎著草鞋,從懷裏摸出了幾文錢買了五個糖人,他們兄弟和三個仆從一人一個。

這次他倒沒講價,只問了一下這人的手是如何傷的。

老翁晃了晃自己空空的左臂,大笑著道:“一只手換了四個蠻人的狗命,值了!”

離了糖畫攤子,陳仲橋幾次想說話卻不知該說什麽,陳伯橫咬了一口“狀元娘子”的腦袋,笑著對自己弟弟說:

“阿橋,到了這定遠公所占之地,是該我多說多問,你閉口少言。”

陳仲橋低下頭,也咬了一口糖人,他大兄給他做的糖人是個將軍,倒是幾十年都未變。

吃了糖人,陳伯橫倒有些餓了,見有做魚肉牢丸的便一屁股坐了下去。

……

匡國節度使趙廣存倒沒想到自己苦苦等候的陳相竟然在同州城裏過得優哉遊哉,聽說陳相被定遠公親自接進同州,他徹底坐不住了,分田地,驅世家,定遠公在同州做盡了冒天下之大不韙之事,分明是要在同州久占,他這個節度同、華兩州的節度使又該如何自處?

如今趙廣存甚至不敢過渭水回華州,生怕定遠公到時將河岸一封,他就再也回不來了。

到了與定遠軍龍泉將軍白龐的約定之日,趙廣存點了一百親軍押送著自己給定遠公的重禮從華縣到了同州城下。

城門處,白白胖胖的龍泉將軍正候著他。

“趙節度使,我們元帥正在等你。”

從官秩來說,白龐不過是定遠軍麾下的雜號將軍,見了他這節度使本該更恭謹才對,趙廣存心中卻無一絲不滿,行伍之人,拳頭說話,這白龐帶了兩萬人急行軍一天就攻下了延州,他趙廣存沒這個本事,就沒有輕視這白胖子的道理。

趙廣存翻身下馬,道:“今日我趙廣存有幸得見定遠公,全賴白兄弟從中斡旋,你我兄弟相稱,叫官職豈不是見外?”

白龐笑眯眯地說:“若是平日,能有幸與節度使兄弟相稱,我自然恭敬不如從命,可如今是元帥要見趙節度使,我若冒然與您兄弟相稱,定遠軍的軍法……”

趙廣存懂了。

從袖中掏出一個錦囊,他小心送入了白龐的手中。

“不管如何,白兄弟我趙廣存是認下了,這是為兄一點心意,白兄弟千萬不要客氣。”

趙廣存卻不知道這白龐是從來不知道客氣為何物的,他面前這人其貌不揚,絕難讓人想到是帶兵打仗的將軍,其實他是從前定遠軍舊部,若說整個北疆誰最恨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