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年貨

杜春分不禁問:“不然吃啥?”

“農村人過年也不吃窩頭和蘿蔔幹。”

窩窩頭和蘿蔔幹還以我的名義送,你怕不是想我死的快點。

這句話在邵耀宗嘴裏醞釀好一會兒,硬是沒敢說出來。

燈熄滅,厚厚的窗簾遮住月光,屋裏漆黑一片。杜春分沒能看到邵耀宗那欲言又止復雜的表情,道:“他是局長,糧票、油票、布票各種補貼肯定比你我多。除了這些,煙酒糖咱也沒有。不然你說送啥?”

邵耀宗不知道。

甭說沒有煙酒糖,今年給購買煙酒糖的指標,就外面亂成那樣,由副食廠出面購買恐怕也沒門路。

“可是哪有過年送蘿蔔幹的。”

杜春分:“十斤核桃和松子還不夠?核桃是你我一個個挑的,松子是你我一個個剝的。不比奶粉麥乳精貴?”

邵耀宗想了想:“你要這樣說,那幹脆就送松子和核桃。”

“沒人做飯,面不會和,鹽糖分不清,他吃啥?年三十和年初一吃兩天掛面?”

邵耀宗眼中猛然一亮,“蘿蔔幹換糟魚。”

杜春分不禁轉向他。

邵耀宗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有感覺到她在打量自己,“糟魚好歹也是魚。”

“其實是你不想吃吧?”

回答杜春分的是一室寂靜。

邵耀宗說的時候沒這麽想,可比起糟魚,他更想吃蘿蔔幹。

“要不每樣一壇?離過年還早,讓副食廠的職工幫你捎兩個能盛兩三斤的小壇子?”

杜春分不禁說:“真麻煩!”

邵耀宗聽出她語氣裏的不耐煩,忍不住說:“那是我嶽父,你爹。”

“我又不是他養大的。有蘿蔔幹和窩頭就不錯了。還糟魚?煩了我連蘿蔔幹和窩頭也沒。”

邵耀宗很想幫他嶽父解釋,不是不養她,他也是沒辦法。

可萬一這話火上澆油,那他老丈人這個年要麽去飯店,要麽在公安局值班吃食堂,要麽只能在家吃掛面。

邵耀宗不敢再勸:“那你看著辦。時間不早,早點休息。明兒一早還得去副食廠拿菜。”

“你也知道我忙?我這麽忙,做點糟魚、蘿蔔幹,弄點核桃和松子容易嗎。過個年給他那麽多,你還不知足。”

邵耀宗無奈又忍不住苦笑,什麽叫他不知足。說得好像那是他爹。

“是是,是我錯了。我忘了,千裏送鵝毛,禮輕人意重。”

杜春分側過身起來一點,“不是嘲諷我?”

這大冷的天,黑燈又瞎火,邵耀宗可不想在床上跟她演全武行。

邵耀宗伸手把人攬入懷中,嘆息道:“我哪敢啊。”

“別說的好像我欺負你一樣。”

邵耀宗心說,你是沒欺負,你是直接威脅。

“春分,你要是不困,咱運動運動?”

杜春分一愣,反應過來推開他滾去裏面。

被子窄,被她卷走邵耀宗的半個身體露在外面,冷風進來,激的他追過去,“被子!”

杜春分勻給他一點,“睡覺!不許說話。”

邵耀宗不禁笑出聲來。

杜春分:“還不睡?”

“這就睡。”邵耀宗把人拉過來,不待她反抗,“擠一擠暖和。”

杜春分眼珠一轉,“要不明兒搬——”

“哪也不搬。”

別以為他不知道,這幾天幾個孩子逮住機會就纏杜春分搬過去。

中堂燒著烤爐,被子裏有熱水袋,窗戶被杜春分堵的嚴嚴實實,西臥室比他們這邊暖和,壓根凍不著她們。

她們覺得冷,不過是外面的大雪給她們的錯覺。

邵耀宗想到大雪,不由自主地想到野豬。山上野豬那麽多,今年冬天還得下山。

翌日清晨,杜春分起來洗漱,邵耀宗跑步去部隊早訓。

早訓結束後,邵耀宗發現郭師長和趙政委也在,便把他的擔憂告訴兩人。

兩人家都不是山區的,以前只聽說過野豬繁衍的快。然而去年才知道多快。堪稱恐怖。

師長也不想大年三十提著槍趕野豬。

農歷十一月的第一個周末,杜春分跟一團的人進山打野豬。其實不用她出手,她過去只是便於食堂名正言順分一頭豬肉。

十一月的最後一個周末,食堂再次得了一頭野豬。

臘月初又去一次,每家每戶從食堂買兩盆野豬肉,學生把剩的米面吃完,也迎來了期末考。

天氣冷,豬油能放許久,杜春分就把食堂的豬油藏在鍋裏。鍋蓋上壓兩塊磚,以免老鼠偷吃。

杜春分核算好賬簿,交到池主任那兒,無事一身輕,開始慢悠悠準備年貨——蒸饅頭、窩頭和粘豆包。

白面饅頭吃起來勁道還有回甘,邵耀宗不就菜也能吃四個。尤其剛出鍋的,越吃越想吃。

杜春分特意挑個好天氣,大鐵鍋拿出來用大鐵鍋蒸饅頭。

邵耀宗幫她燒火,發現面挺多,小聲說:“要不再給你爹拿幾個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