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夢回

晴天這一晚總是踢被子,前段時間孩子剛發燒過一次,陸兮不敢掉以輕心,在一次又一次重復踢被子蓋被子的動作後,被折騰得睡意全無。

安然睡在媽媽枕邊的小朋友,像個能照亮黑暗的小天使,這張漂亮粉嫩的臉她總是百看不厭,但今晚,她望著女兒,這張臉和晚間那張泛著冷意的俊臉重疊在一起,令她從心底生出一股涼意。

她的胸腔被後悔的情緒逐漸填滿。

不該在最後一刻心軟,答應楊姿言一起趕赴酒會的。

甚至,不該在半年前答應她媽,舉家搬回A市。

她在這憂思不斷的深夜裏,惴惴不安,最後終於被疲憊擊垮,閉上了秋水一般的眼眸。

而城市裏的另一盞燈,仍然亮著。

照亮了不眠人手中的酒杯,還有他陰沉的臉龐。

雖然晚上睡了沒幾個小時,卻不耽誤她上班的熱情,把晴天送到幼兒園,她買了一杯咖啡,開車到了公司。

市區的寫字樓租金高昂,工業園區房租有補貼,權衡再三,她和楊姿言最終把公司租在了新興工業園區的寫字樓,其他還能將就,就是通勤不方便,員工私下也有過抱怨。

最近日子艱難,每一天都有很多難題在等著她,但她沒想到,今天的難題來得這麽早。

一大清早,助理小李進了她辦公室,一臉不好意思地向她遞來辭職信。

“陸總對不起,我想離職。”

陸兮詫異過後嘗試挽留,不過小姑娘去意堅決,男朋友希望她找一份離家近的工作,舍不得她每天耗費兩小時在上班的路上。

楊姿言進來時,陸兮難得沒有埋頭工作,望著某個方向,人顯得有些消沉。

“怎麽了?”她第一直覺是陸兮還沒從昨晚的打擊中走出來。

陸兮把小李的辭職信推給她看,楊姿言本來攢的一肚子的安慰的話,頓時沒有了用武之地。

這已經是這周離職的第三個員工了。

弗蘭處於創業初期,陸兮作為主設計師,還要負責生產這一環,工作量幾乎全公司最大,她楊姿言這個總經理可以沒有助手,陸兮卻不能。

難怪她剛才憂心忡忡。

她天性樂觀,倒覺得這不是問題:“這個小姑娘我早想炒了她了,自己走了倒好,下一個肯定比她強。”

這個小李有點嬌氣,三天兩頭請假,陸兮嫌換人麻煩,一直忍著她的公主病。

“讓人力趕緊再招吧,我要求不高,能讓我用上半年就阿彌陀佛了。”

陸兮想到招人就頭疼,這些年員工來來去去,折騰出的每一朵水花她都記得,做企業離不開跟人打交道,這方面她的能力並不突出,甚至某種程度上,是不合格的。

她還是喜歡關起門跟圖紙打交道。

SG的大門已經對弗蘭關閉,兩人在一起商量對策。

還好她們早已未雨綢繆打聽到,城北最近劃出了一塊展廳區域,已經有幾個被SG拒之門外的家具品牌聚集在那裏,大家抱團取暖,總好過各自在城市一隅單打獨鬥。

楊姿言上午遲到,就是跑去找那邊負責人談入駐事宜去了。

“你猜我在那裏碰到誰了?”楊姿言大喇喇坐在陸兮桌上,賣起關子。

“誰?”陸兮現在最怕遇熟人,不由警惕。

“海格斯的老板,許興和。”

海格斯是家具屆的大鱷,旗下雲集了中高端到頂級的家具品牌,市場占有率居高不下,一直是行業翹楚。

陸兮之所以對這個有一面之緣的儒雅商人有些印象,是三月前的一次行業展覽會,弗蘭也有一個小小的展位,結果許興和就慢悠悠逛進來了,對她們的產品評價還挺不錯,聽說這些家具設計都出自她之手後,甚至約了她和楊姿言去他辦公室聊聊。

只是約好的那一天,不巧晴天急性腸胃炎,她跑醫院陪孩子輸液,最後楊姿言一個人去了海格斯總部。

“一口一個弗蘭的,繞到最後,老家夥果然最惦記的還是你。”

楊姿言又驕傲又覺得有點好笑,“我聽他意思,怎麽的?就等著弗蘭倒閉他好挖你過去坐鎮他們設計部?他們設計部就這麽缺人才?”

上一次約見,許興和就暗示了楊姿言,弗蘭這個品牌不值錢,值錢的是弗蘭的設計師陸兮,把楊姿言氣得差點當場開噴,只是礙於許興和的行業地位,沒有當面硬懟。

總之之後,她提起許興和就是“老家夥”。

陸兮一向清醒,並不因為行業大佬的另眼看待,就失了平常心。

“許興和這一年接受采訪反復強調要做原創,但這一年海格斯還是出了好幾次抄襲被人告還敗訴的事件,同行趁機發落井下石的通稿,年輕階層追求個性已經不願意買他的產品了,他再不搞原創,海格斯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陸兮平靜地分析完,反而不那麽焦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