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高級貨

回到出租屋的時候,剛好淩晨兩點。

左手邊的臥房門縫有光漏出,江若上前叩門兩下,輕輕推開,就見安何正掙紮著坐起來。

趕忙上前按著他的肩讓他躺回去,江若從西裝裏層口袋裏掏出疊得整整齊齊的錢:“這下放心了吧?”

安何虛弱地搖頭:“我是擔心你。”

“有什麽好擔心的?”江若笑,“還是管好你自己吧,後天不是還要出活兒?”

兩人算同行,相識於一個劇組。

當時江若是疊在安何上頭的一具屍體,剛經歷了亂哄哄的打鬥戲,都累得不想動彈。饒是如此,江若還是生怕壓著下面的人,躺的時候用胳膊肘撐地面,沒叫安何受太多罪。

舉手之勞,江若權當練核心力量,安何卻因此生了感激之心。

那場戲之後,兩人邊吃盒飯邊聊天,順便交換了聯系方式,後來合租是安何提議的,理由是江若讓他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當時江若問:“不會是前男友的感覺吧?”

如此輕松地道明性向,倒是替安何解決了不知該如何坦白的煩惱。

就是嚇得不輕,當時安何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難不成你是同類?”

不怪人看不出來,江若平時大大咧咧,吃穿住行樣樣不講究,人家進組大包小包,護膚品保養品準備一籮筐,他牛仔褲配運動鞋兩手空空就去了,美其名曰輕裝上陣,需要什麽到時候再買。

圈子裏的同類就算談不上精致,出門也多少會打扮一番,尤其是同型號的。常去的交流論壇上除了約炮,最多的帖子就是討論健身和穿搭的,像江若這樣隨性到渾身散發著直男氣息的著實不多見。

安何蔫蔫地躺回床上,有氣無力地說:“是啊,好在不是戶外的,不然我要是暈過去,還得報工傷。”

江若笑:“我看你是鉆錢眼裏去了。”

“你不也是?”

安何一天沒吃東西,江若去廚房給他弄了碗面。

特地煮得爛些,雞蛋打散,筷子換成勺子。安何歪在床頭舀了兩口吃,忽而感嘆:“有時候覺得,你可能真是我失散多年的哥哥。”

初次見面就給人“哥哥的感覺”的江若對此嗤之以鼻:“你連自己姓什麽都記不得,哥哥八成也是憑空幻想出來的。”

論出身,安何比江若還慘些。他很小就被拐賣,當時年紀太小,又被藥迷暈,父母叫什麽名長什麽樣都忘了個幹凈,只依稀記得自己來自楓城。買他的人家並不富裕,供他念完初中就打發他出來工作,如今他靠白天在劇組跑堂,晚上在酒吧賣酒為生,一個月七零八碎到手近萬,一半以上得寄回家裏。

對此江若不知罵過他多少次:“你把他們當家人,他們拿你當提款機,你就不能爭口氣,跟他們斷絕關系?”

每次說到這個話題,安何總是笑嘻嘻的:“哪怕沒有血緣關系,這麽多年了,打斷骨頭連著筋。”

多半是怕江若接著罵,後面往往會接一句:“而且,他們對我也挺好的,至少把我養這麽大,不容易。”

次數多了,江若也就懶得費口舌。都是成年人,自己選的路自己擔著。

倒是這“哥哥”,一當就是一年多。

眼下安何又擺出討好的憨笑:“不是親哥勝似親哥,等我以後發達了,就帶你享福去。”

江若大翻白眼:“那倒不必,你照顧好自己,別總吃悶虧,我就謝天謝地了。”

吃面的間隙,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劇組的事。

安何最近跟的劇組除了喜歡拉皮條,別的都說得過去,甚至因為安何懂事聽話,給安排了個有名有姓的角色。

“你呀,別總說我沒出息不爭氣,你就爭氣到哪兒去了?”安何吃過飯有了力氣,開始反過來教育江若,“老天讓你長這樣一張臉,是讓你拿這個當便利,不是讓你去演司機。”

江若斜睨他:“那老天讓你長得身嬌體柔,就是為了讓你挨欺負?”

再說下去又要繞回個人選擇問題了,安何識相地閉了嘴,放下勺子拿起桌上的錢,抽出幾張遞給江若:“跑腿辛苦啦哥。”

江若不客氣地接了過去,順便提醒:“安全第一,以後再出這種事,我不保證不會把人按在地上揍。”

安何是見過江若打人的,回想起當時的場面心有余悸地扁扁嘴,服軟道:“知道了哥。”

走到房間門口,江若忽然停下,扭頭說:“要說便利,今天倒是占了個。”

安何支起腦袋:“什麽啊?”

“見到了一個人。”

“什麽人?”

“一個男的。”

安何來了興趣:“男的?很帥嗎?”

江若猶豫了片刻。

那張冷峻面容再度回到腦海中,仍有種脫離現實的虛幻感。

找不到合適的形容,江若索性用最通俗易懂的語言,很“渣男”地描述:“一個千載難逢的……高級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