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我也是(第3/5頁)

江若明白,是在問他要不要一起上樓。

木質樓梯扶手圓潤光滑,踩上去發出輕微的嘎吱聲。

席與風的房間在二樓走廊盡頭,推開門進去,入目是肅殺的白色。

所有家具都罩了防塵布,空氣裏彌散著比樓下更濃重的腐朽氣息。

卻幾乎沒有席與風身上的味道。江若在房間裏轉一圈,停在書桌前,問:“你沒在這裏抽過煙?”

席與風正拿起書櫃裏的一本書,聞言擡頭:“那時候還不會。”

“是在國外學的?”

“嗯。”

“十九歲之後?”

“嗯。”

頓了頓,江若又問:“不讓我抽煙,是不希望我變得跟你一樣……”

雖然沒把那個詞說出來,但是兩人都心知肚明。

無非伶仃,或者孤獨。

甚至是麻木。

放下手中的書,席與風走到窗邊,隔著玻璃往外看,卻沒把窗戶打開。

好像早已習慣自我封閉的生活,寂靜,黑暗,是他的常態。

可是現在不同了。

他讓另一個人,走了進來。

江若走到席與風跟前,去拉他垂在身側的手:“我們出去吧。”

席與風垂眼,看向交握的兩只手,低聲說:“閣樓有間儲藏室,要不要——”

“不要。”江若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他很輕地眨了下眼睛,眸底似有水光,“我不會逼你吃紅燒肉。也不會因為好奇,讓你待在會勾起不堪回憶的地方。”

回到一樓,在沙發上坐了一陣,席與風才想起來問江若,怎麽會知道紅燒肉的事。

手自打拉上就沒松開,這會兒江若正擺弄他的手玩:“方姨說過你喜歡吃紅燒肉,我和你一起吃的第一頓飯桌上就有紅燒肉,你一筷子都沒伸。”

席與風不說話了。

紅燒肉是席成禮愛吃,他還格外嗜甜,每次都要加很多冰糖。

小時候,為了喊席成禮回家,家裏總是會做這種含糖量翻倍的紅燒肉。為了不被外人指摘,喬葭月每次都借口說“是小風要吃”,一來二去,連方姨都弄混了。

沒想會被江若發現。

不過這回,席與風的重點仍然跑偏:“你那麽早就開始關注我了?”

江若自己挖坑給自己跳,手指用力地按席與風的掌心,抓撓碾轉,以示不滿。

“都說了美色誘惑,整張桌上就你的顏下飯……只好多看幾眼咯。”

席與風笑了聲。

收完房,本來打算回去,臨出門接到方姨的電話。

方姨聽說他們都在主宅,忙說自己馬上到,讓江若務必留下吃頓飯。

兩人便又回到沙發上。

下雨天,懶病發作的最佳時期,適合窩在家裏看電影。

客廳有電視,江若拿遙控器打開,隨便挑了一部。清脆鳥鳴伴隨著柔美的背景樂,金黃的太陽爬上樹冠,將整間屋子照亮。

席與風掀眼一看,Pride&Prejudice,傲慢與偏見。

幾乎是下一秒,江若就搶答般地解釋:“隨便挑的,沒有指桑罵槐的意思啊。”

完美詮釋什麽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席與風失笑的同時,不免悵惘。

抿起的薄唇張開,席與風說:“過去的那些……對不起。”

江若愣了一下。

自然知道“那些”指的是先入為主的印象,輕蔑的揣測,以及隨之而來的錯誤判斷。

可是……

“不是說過了麽,那些並非你的本意。”視線落在電視屏幕上,江若說,“而且,我從來沒有怪過你。”

你是這樣長大的,如今能為我敞開自己,我心疼還來不及,怎麽舍得怪你?

電影播放半小時,江若坐不住,去廚房泡了兩杯茶。

泡完才想起茶多酚會引起失眠,遞過去的手又收回來,席與風接了個空。

“你就喝白開水吧。”江若安排道,“茶我來替你嘗嘗。”

嘗著嘗著人就躺下了,腦袋枕著席與風的腿,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席與風想起,江若總說他像貓。

眼下分明是江若,更像一只賴在溫暖的地方不肯走的貓。

語氣也慵懶:“你們做生意的,應該知道禮尚往來?”

“當然。”

“那你也說說,是什麽時候注意到我的?”

想問的其實是——你是什麽時候發現自己對我動了心?

好在席與風領悟能力尚算不錯,沉吟片刻,答道:“如果問具體哪一刻,說不清。能確定的是,你離開之後,我一直在後悔。”

而後悔,也是一種綿延不絕,如影隨形的痛。

讓江若想起一句話——人們用分開後的痛覺來分辨愛意的深淺。

席與風說:“原本我以為,可以沒有你,可以熬過去。”

他嘗試過強制戒斷,竭力壓抑想見江若的沖動。他讓自己變得更忙,煙一根接著一根地抽,可是沒用,只要一閑下來,閉上眼睛,到處都是江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