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朕盼著是個皇子

鄭玉磬心裏陡然一驚,瞧見聖上似乎因為知曉她心中隱秘而神情惱怒,心底忽然升起一些可笑的悲涼。

她所喚的好哥哥是誰,也不會與聖上有關系。

聖上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他有什麽資格在這裏生氣?

枕珠和抱琴跪在最前面,以額觸地,無論是夫人還是她們都沒有想到聖駕會深夜駕到,更不會想到聖上甚至也不要她們喚夫人起身接駕,就這樣靜靜地坐在娘子的床邊,看她恬靜的睡顏。

聖上進來的時候雖說有些疲累,但卻並不立刻吩咐內侍們除衣入榻,像是怕驚擾了帳中女子的好夢,但是隨著娘子夢中幾聲驚呼,天子的面色也就沉了下去。

這樣的恩寵是連元後都沒有享受過的,但帳中的女子渾然不覺,甚至還在夢中囈語,親熱地喚別的男子。

平日揣度著聖上不會過來的時候,鄭玉磬才會將佛珠戴在手腕上,但是今夜聖上出其不意,她一時半會兒也反應遲鈍了些,落在聖上眼中,自然是有幾分心虛。

“夜深露重,城門都已經關閉,聖上怎麽來了?”

鄭玉磬的聲音略有幾分被驚嚇過的喑啞,除了是為著那個噩夢,還因為聖上略帶涼意的手已經覆上了她腕上的佛珠,冬夜的寒涼教她的肌膚不由自主地顫栗。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聖上強壓著怒氣將面前驚魂未定的女子看了又看,眼中深邃叫人琢磨不透:“怎麽,音音不願意朕過來?”

他見完大臣已經是傍晚,本來這時節該是躺在紫宸殿中安歇的,然而心裏惦記著瞧一瞧她,總歸還是親書手詔解了宵禁,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年,深夜駕幸道觀,卻連驚動她也不願意。

她怯怯地靠在床頭,有些不可置信地伸出手去觸碰聖上的面頰,地上跪著的眾人雖然不敢直視鄭玉磬是如何同聖上親近的,可也都因為鄭夫人的舉動而愈發不安。

從來只有皇帝去愛撫觸摸女子的面頰,還沒有女郎敢去冒犯天顏,然而聖上如今心緒雖壞,可見她舉動異於平常,哪怕面色沒有緩和,到底也沒有阻止她大膽的舉動。

“您怎麽才來呀?”

她原本就有些驚魂未定,眼中立時三刻要蓄滿淚水也不是一件難事,怯怯地依靠在了聖上的懷裏,柔軟如柳的手臂攀住男子的雙肩,哀哀低泣,叫人莫名軟下了心腸。

“我才夢見了聖上來探望我,本來是件叫人高興的事情,下一刻便夢見您下令殺人,道觀裏血流成河,我哪會不害怕?”

她也不知道自己噩夢中表現有什麽不妥,只能盡量掩飾一些,打消一些聖上的疑心。

“你嗅覺倒是愈發靈敏,”聖上幾乎是下意識去輕嗅自己身上是否還有殘留的鮮血氣息,他對此不置可否,淡淡問道,“音音夢見朕殺了誰,你的好哥哥嗎?”

鄭玉磬神情懨懨,聽到聖上說起這話忽然便臉紅起來,她附耳過去輕語了幾句,便是顯德一向留心著這邊的動靜,也沒能將鄭夫人的話聽個囫圇。

“朕何曾同你做過這些幼稚的事?”聖上聽見鄭玉磬含羞同他說起夢中種種,竟略有些心緒紛亂,輕咳了一聲,“太醫這些日子難不成沒有用心伺候,怎麽教你做這樣不正經的夢?”

懷裏的美人新婚不久便被強留在道觀中,雖然已經不是處子之身,可床笫間到底生疏青澀,又是抗拒天子的寵幸,不太能感知到其中妙處,如今卻肯說出這種食髓知味的話,倒也叫人心情好上幾分。

那些暗衛呈報的消息裏秦君宜從來沒有讓鄭玉磬這樣親密地稱呼過,反倒是自己真真切切地存過讓她親近示好的心思,或許也確實是他太多心了一些。

“除了聖上,還會有誰?”鄭玉磬羞得無地自容,低聲道:“難得您還知道自己多久沒過來瞧我,我夜裏噩夢纏身又不是一回兩回,如今有著身孕,誰敢拿聖上的皇嗣玩笑?”

“這話倒很是有一番醋酸,”聖上稍有不悅,但聽見她肯這樣吃醋,拍撫她後背的時候語氣倒是溫和了許多,也有些不加掩飾後的疲倦,“這些日子宮裏便沒有一件事情叫人舒心,朕便是心裏惦記你,也是分|身乏術。”

“聖上便只惦記我,不惦記咱們的孩子。”鄭玉磬破涕為笑,手沒有如聖上預料那般順勢環住他,反而是覆上了她自己的小腹,嗔怪抱怨道:“叫他聽見了多傷心!”

顯德有心過來湊趣,替聖上向鄭夫人說幾句好話,討聖上的歡心,天子卻察覺到了他的動作,淡淡一瞥,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瞧他這樣叫你難受,朕只惦記著等幾個月後打他一頓,哪裏還有什麽好臉色?”

她口中的孩子還未成型,聖上沒有親身懷過孕,只能從鄭玉磬的反應知道懷身是多麽辛苦的一件事情,竟對這孩子添了感慨和天然血脈的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