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應奚澤在周身的觸手包圍下,順著巨大力量被迅速地往後方拖去。

肢體接觸的時候,可以感受到那些觸手表面所傳來的冰涼觸覺。

像是被包圍在一個陰冷的牢籠。

荊棘叢昏暗的影子層層疊疊地落在身邊,將他的臉襯托得忽明忽暗。

應奚澤緩緩地眯了眯眼睛。

大概也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什麽,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手裏的小刀。

直到這樣漫長的拖拽過程徹底停下。

周圍的觸手緩緩蜷起,以一個極度輕柔的動作攙著應奚澤,讓他平穩地站穩了身子,才豁然從兩邊抽回。

一片昏暗當中,應奚澤清晰地看到了不遠處的那個身影。

當身邊盤踞著的那些令人作嘔的觸手完全收回,精致西裝下的身材高挑修長,就連皮鞋的鞋面都被擦拭地纖塵不染。如果拋開那雙被瞳孔完全吞沒眼白的眼睛昭示著牠的異類,恐怕任何一個人都會以為這是一位事業有成的商務人士。

墨鏡被提前摘下來別在了一旁,像是面對應奚澤到來而提前做出的禮貌迎接。

零號裂開的嘴角幾乎一直延伸到了耳邊,是一個過分詭異的弧度。

[越不是人的怪物,往往總想把自己打扮得更像個人……]

女人遙遠的聲音恍惚間從腦海中掠過,仿佛盡在耳邊。

應奚澤死死地盯著這個永生不會忘記的身影,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身體在下意識地有些微微顫抖。

這讓他握著刀柄的手分明地更加用力了幾分。

拋開所有禮貌問候的話語,零號的語調裏充滿了疑惑:“為什麽在剛才的那種時間選擇站出來,這不像你。又或者說,你是在故意用這種方式來逼我出來?”

一路尾隨的異形母體本以為終於找到了機會,正要伺機行動,又被突然探出的觸手攔截在了應奚澤幾步遠的位置。

這讓異形母體顯得更加急躁,但是它看起來又對跟前的這個跟它體型比起來顯得無比嬌小的“人類”充滿了畏懼,蠢蠢欲動地卻也只能按捺不前。

其中一根緩緩地停留在應奚澤臉頰咫尺的距離間,連著側顏隔空滑落了一個好看的弧度,仿佛久別的情人般充滿了戀戀不舍的留戀:“你就這麽確定我不會讓那些東西傷害你嗎,阿澤?”

整片荊棘叢中遍布的全是非人類的氣息,應奚澤感到自己背脊的冷汗早就已經浸透了衣衫。

他擡了擡眼,看著這個記憶中一樣似人非人的身影,嘴角的弧度極冷:“會還是不會,現在難道不是最好的答案嗎?”

“好像,你是對的。”零號歪著頭想了想,臉上的笑容更加明顯,“雖然你對我永遠都是那麽的狠心,可我就是忍不住想要,無條件地去原諒你。”

牠定定地看著應奚澤,神態間逐漸添上了幾分誠懇:“你還願意來這裏看我,我真的很高興。但既然感受到了你的良苦用心,當然就更加不應該辜負了,你說,是不是?”

眼看著跟前的觸手在主人的授意下意圖接近,同一時間應奚澤也已經在身邊頃刻立起了成片的防禦屏障,牢牢擋住:“我以為經過之前的事後,你至少應該會有些自知之明了,零號。”

簡簡單單的一句像是觸碰到了某處的逆鱗,讓零號原本還算溫柔的表情突然扭曲,整個聲音的語調也豁然拔高了幾分,似乎這是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你為什麽要像他們一樣叫我?不,你不能像他們這樣叫我……你明知道的,阿澤,我最喜歡聽你叫我小墨……這才是我的名字!”

外放的情緒讓周圍成片的觸手突然暴走,應奚澤可以感受到周圍的屏障愈發地吃力,臉色也不可避免地有些發白。

只有語調,一如既往的冷漠無情。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落在周圍:“你不配。”

“不配,三年前見面的那次,你也是這麽跟我說的……可是沒關系,我不會記恨你,你只是因為還不懂得我的良苦用心而已。畢竟只要你願意留下,就會知道我才是對的。”

豁然聚攏的觸手從四面八方壓籠,零號的聲音裏也帶著隱約的顫抖,逐漸地,浮起的尾音開始蘊含詭異的笑意,“阿澤,你遲早會知道的,這個人類的世界早就已經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了。從招惹到這群怪物的那一刻起,最後的結果只有兩種——要麽共生,要麽毀滅。”

話音未落,應奚澤手中的小刀毫無預兆地揮出。

森然的刀刃在空中劃過猙獰的光色,咫尺的觸手尖端應聲砍斷,隨即又扭曲著長出了一團新的軟肉。

他盯著零號因為吃痛下皺起的眉心,眉目間一片涼薄:“很抱歉,如果你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就是所謂的共生,我寧可選擇毀滅。”

周圍微妙地寂靜了一瞬,零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難受:“你真的忘記我們以前的樣子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