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夏日舞會

太陽早已經沉到地平線之下,一輪滿月的銀光照亮了藍色的天幕,銀河在空中閃爍著,看上去仿佛觸手可及一般。

護國公營建的豪華宅邸薩默塞特宮,在他倒台後自然而然成了國王的財產,那時這棟建築還是一座巨大的建築工地。國王陛下接手了未完成的工程,自費完成了這座建築,將它作為禁衛軍的司令部,還在這周圍建起了禁衛軍的軍營。

白日殘留的最後一絲暑熱已然消退,在花園的涼棚下的長桌上,仆人們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自助晚餐,除了參加舞會的賓客之外,禁衛軍的所有士兵都可以來花園裏享用禦廚烹制的美食,而這筆不菲的費用全由慷慨的陛下買單——三年前通過的《財政現代化法案》規定國王可以不經過議會的同意就開征特別稅,但特別稅的征稅時間不得超過二十四個月。對於如今資金雄厚的王室而言,這樣的一筆開支並不算是什麽傷筋動骨的大支出。

花園正中央的宮殿的一樓落地窗大開著,音樂聲從窗戶裏流淌出來,讓那些圍在床邊花壇前的行人好奇地駐足;而花園裏帶著花香的空氣也從窗戶裏湧進房間,令屋子裏那些幹渴的肺得以喘息片刻。

大廳裏頗為悶熱,在房間的墻壁邊上,隔著幾步遠就放著一個裝滿了冰的壇子,那些在舞池裏跳的滿頭大汗的賓客,紛紛在休息時聚攏在冰塊旁,滿足地呼吸著冰爽的空氣。

舞廳裏擠滿了人,與故作矜持的貴族們相比,來自平民階級的賓客們雖然平日裏顯得縮頭縮腦,但他們很快就進入了狀態。一個小時後,在酒精和音樂的作用下,許多人已經化身為狂蜂浪蝶,在舞池當中肆意飛舞著。

貴族們則大多三五成群地擠在一起,捂著嘴巴竊竊私語著。雖說也有些貴族走進舞池裏跳舞,甚至有些浪蕩子還樂於邀請平民出身的美顏女子共舞一曲,然而對於大多數貴族而言,這種場合無疑尷尬至極。他們如坐針氈地擠在大廳的邊邊角角,焦急地看著掛鐘,想著什麽時候離去才不算是對國王的冒犯。

陛下此時正坐在禦座上,是不是地和站在旁邊的羅伯特說兩句話。陛下在開場時跳了兩支舞,其中一支是和一位東區零售商的女兒跳的,那可憐的姑娘一曲還沒結束的時候就因激動而昏倒了,不得不讓人把她擡到花園裏去透透氣。

愛德華拿起放在旁邊小桌子上的小金杯,把杯子裏的葡萄酒一飲而盡。他的額頭上冒出細密的汗珠,那白皙的臉龐上泛起些許潮紅,不知道是因為房間裏過於悶熱,還是因為剛才在宴席上喝了太多酒的緣故。

“這簡直是活受罪。”國王微微眯著眼睛,微微松了松勒在脖子上的拉夫領,“領子快勒的我喘不上氣了。”他朝著羅伯特擺了擺手,看上去活像一只慵懶的貓在揮動自己的爪子。

羅伯特的臉也紅了起來,然而在這悶熱的環境裏,人人看上去都被熱的面色紅潤,因此國王並沒有覺得有什麽異常。

“您把領子弄歪了。”羅伯特聽到自己低聲說道,他繞到國王身後,輕輕整理了一番那繁復的領子。當他的手指不經意間碰到國王那白皙的後頸上的皮膚時,他的指尖傳來一種仿佛是碰到了火焰一般的灼痛感,這感覺讓他立即縮回了手。

羅伯特把領子從新系好,“我稍微松了松它,想必別人看不出來的。”他說著走回原處,將那只手藏在背後。他聽到自己的心臟正在胸腔裏砰砰跳動著。

五年的時間過去,這對過去的好友如今看起來與歷史上出現過的無數對君主和寵臣並沒有什麽分別。在宮廷裏的人看來,隨著國王日益見長,陛下的童年夥伴自然應當開始在國王面前注意君臣之別,就如同先王和薩福克公爵那樣。那些過去的說過的話,那些童年的回憶,成為了兩個人心照不宣的秘密。對於羅伯特而言,與國王這樣的親密接觸,已經許久沒有過了。

隨著愛德華的年紀變大,他看上去越來越有君王的威儀,連他最親密的朋友也難以看清國王內心的真實想法。整個歐洲都稱他為“白廳宮的斯芬克斯”,沒有人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麽。有些人認為英格蘭國王心機深沉,對他心懷忌憚;也有人認為他在故弄玄虛,對此嗤之以鼻。

然而對羅伯特而言,作為國王的臣仆,他沒有權力對陛下提出任何要求。當他們之間的關系不可避免地走向那個看上去注定的結局時,他能做的也只有隨波逐流了。在他們的關系當中,國王永遠是占據主動權的一方,如果陛下覺得之前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小孩子的玩鬧,那他也只能接受。

腳步聲打斷了羅伯特的沉思,他擡起頭,發現一對青年男女手挽著手,走到國王面前,向陛下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