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紅女王

七月的驕陽炙烤著英格蘭南部的大地,悶熱的暑氣如同山體滑坡一般,排山倒海地壓在城市和鄉村的頭上,讓身處其中的每個人都喘不過氣來。

就在首席大臣在議會發表演說之後的幾個小時,幾個渾身大汗淋漓的騎手正用馬刺不住地驅策著他們胯下已然氣喘籲籲的馬匹,沖進了瑪麗公主位於赫斯登的莊園的大門。

雖說天氣令人不適,戶外那濃稠而火辣辣的空氣只消吸上一口就會讓人肺部忍不住地感到難受,然而瑪麗公主的莊園裏看上去卻依舊迎來了不少客人。一輛輛馬車圍繞著庭院中央的噴水池圍成一圈停在那裏,馬夫和仆人們則坐在庭院旁邊的花壇邊上大樹投下的陰影裏乘涼,看著水從噴水池中央美人魚雕像的嘴裏懶洋洋地向外流動著。池子裏的水有些肮臟,邊緣的大理石上長了些青苔,水面上則飄蕩著樹葉和幾只蟲子的屍體,看上去有些渾濁。

那幾位騎士就在噴水池前勒住了馬,他們從馬上跳下來,丟下韁繩,就把自己的坐騎拋在身後,徑直朝著大宅的入口處跑去。而那些懶洋洋地打著盹的馬夫和仆役們則連眼皮都懶得擡一下——這樣的信使自從今天早上開始已經來了不知道多少波了。

與外面相比,大宅內部則猶如天堂一般清涼,走廊的兩旁擺放著一盆盆正在融化的碎冰塊,精巧的風輪將它們散發出的涼氣輕輕吹向風塵仆仆的旅行者,讓他們不由自主地大口呼吸起來。

穿過幾道卷起的門簾,就進入了宅子正中央的大客廳。這是一間很大的房間,房間的四壁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花木盆景,散發著草木的方向,猶如一個巨大的溫室。與流行的裝飾風格不同,房間裏並沒有太多的藝術品作為裝飾,唯一的例外則是掛在壁爐架上方的一幅阿拉貢的凱瑟琳的肖像,這位瑪麗公主的母親頭上戴著王後的冠冕,用倨傲的表情掃視著每一個走進這間客廳的來客。

長公主瑪麗·都鐸懶洋洋地坐在一把有著藍色天鵝絨坐墊的扶手椅中,她身上穿著一條普通的石榴紅色連衣裙。盡管已經快要臨盆的她的身形幾乎是每日一變,這條連衣裙穿在她身上卻顯得極其合身,仿佛她整個人都是包裹在衣服的模型裏澆鑄出來的。

瑪麗公主的手邊放著一個小茶幾,上面堆滿了文件和信件,而新的文件又川流不息地被人送到她面前,她懶洋洋地翻看著這些紙張,臉色看上去有些憔悴,顯然是飽受懷孕的折磨。

與瑪麗公主一起擠在客廳裏的,是她黨派裏的那些大人物們:教皇特使尤金納德·珀爾紅衣主教,溫徹斯特主教加德納,還有西班牙的大使都自從昨天開始就聚集在這裏了。

一個聽差穿過連接著客廳和候見室的房門,他手裏拿著又一個信封。在眾人的注視下,他大步走到瑪麗公主面前,深鞠一躬,將那封信放在公主身旁的小茶幾上。

瑪麗公主打了個哈欠,拿起那封信,用裁信刀割開信封,取出裏面的一張寫著幾行字的薄薄的白紙。她將那張紙展開,掃視了一番。

“弗蘭德斯軍團已經在南部登陸了,他們距離這裏還有兩天的距離。”她懶洋洋地將那張紙放回到小茶幾上,但人人都注意到她眼睛裏的亮光比剛才更加明亮了。

聽到公主的這句話,屋子裏的人不約而同地露出一種喜悅或是如釋重負的表情。加德納主教輕輕拍了拍手,而西班牙大使則在胸前劃了個十字。

瑪麗公主和首席大臣的暫時結盟,不過是狼和獅子之間所達成的暫時默契而已,畢竟聖愛德華王冠只有一個,而想要帶上它的卻有三個腦袋。於是瑪麗公主的西班牙援軍比計劃當中提早出發了半個月,而早有準備的首席大臣則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控制住了首都。很顯然,對於雙方而言,紙面上的協議在無用時不過是廢紙一張罷了,更不用說僅僅是在口頭上所達成的默契。

“真可惜達德利那個老狐狸預料到了我們這一手,否則現在就算是大局已定了。”西班牙大使咬了咬牙,用他那有著濃重口音的英語說道,“不過這也無妨,這最多給他贏得一個禮拜的時間,最後的結局是注定的,畢竟西班牙為您送來的三千軍隊,是冠絕歐洲的精銳,遠遠不是我們的對手所臨時征集來的那些烏合之眾可以相提並論的。”

“可惜他們還需要兩天才能到這裏。”加德納主教看了看瑪麗公主,“在我看來,這種時候的兩天就如同兩個世紀一樣漫長,什麽事情都可能發生。”

瑪麗公主不置可否地拿起塞在椅子靠背和坐墊之間的一把扇子,輕輕扇了扇,“倫敦那邊有什麽新消息嗎?達德利下一步打算做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