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無敵艦隊之戰(下)

在不列顛艦隊的正中央,小山一樣高大的旗艦“不列顛尼亞”號,在海面上平穩地行駛著,所有的船帆都放了下來且兜滿了風,在她的四周,搶到了上風向的不列顛艦隊正向著擠在一起的西班牙人直撲過去。

這一天的清晨,約翰·霍金斯爵士很早就起了床,他乘坐著一艘小艇在正在開早飯的艦列當中穿行,大聲向每一艘戰艦上的船員和軍官們加油打氣。在巡視結束之後,霍金斯爵士登上了艦隊的旗艦,很快,“不列顛尼亞”號那像是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立柱一般高聳的桅杆上就掛上了旗語——“英格蘭期待每個人恪盡職守”。

上午十點半,西班牙艦隊的帆影終於出現在了遠處的海天線上,到了正午時分,西班牙艦隊和不列顛艦隊的前鋒開始交火了。

西班牙艦隊縮成一團,像是一個巨大的烏龜殼,只求保住艦隊安然穿過海峽;不列顛艦隊的部署則恰恰相反:整只艦隊被分成三部分,由北到南擺成了一條極其長的新月陣型。北面和南面的分艦隊各擁有六十艘左右的戰艦,而霍金斯爵士則親自在中間率領最強大的一百艘戰艦,和西班牙艦隊迎頭對撞。不列顛艦隊的部署清晰明了,就是要用更少但更優良的艦只,封堵住西班牙人的全部前進路線,絕不讓他們順利通過海峽。

風向的改變讓西班牙艦隊手忙腳亂,措手不及,而對於不列顛的水手而言,在這樣的天氣裏行船,就像是在風平浪靜的池塘裏劃船一樣。艦隊的隊列依舊井然有序,就像是在港灣裏錨泊時一樣壯麗而整齊。

在這個陽光明媚的六月中午,兩只基督教世界裏最龐大的艦隊,在風和上萬只劃槳的推動下,在空中拖著白煙的冰雹般的炮彈當中,在火槍發出的鉛彈和弓弩手射出的羽箭當中,互不相讓地撞在了一起。無數的戰艦擠在海峽當中,連風和大海都因為這些沉重的巨無霸而感到不堪重負。

“不列顛尼亞號”像是一座巨大的海上城堡,她一馬當先地沖進了西班牙艦隊當中,船上的一百多門火炮,像是巨人阿爾戈斯的一百支眼睛,因為火藥的燃燒而發著紅光。刺鼻的硝煙氣味和血腥氣混雜在一起,籠罩在殺的難解難分的兩只艦隊上方。燒的通紅的炮彈四處橫飛,將路上遇到的倒黴鬼打得血肉橫飛,而當炮彈最終打進船艙的木頭當中時,飛濺出來的木屑又像是一根根匕首,深深地紮進離得近的人類軀體當中。

火槍手和弓箭手站在他們的崗位上,朝著對方戰艦上的敵人開火,就像是城堡裏的守軍。只不過城堡的守軍的戰位是在高聳的石頭塔樓上,而這些勇敢的船員的城堡,僅僅是木頭搭成的艦船,漂流在大海上,城堡並不容易垮塌,而船只也許下一秒就要沉入海底。

不列顛艦隊原本打算和西班牙人一擊之後立即脫離,在一個較遠的距離利用自身的火炮射程優勢打擊西班牙艦隊,然而越來越大的風浪卻讓兩只艦隊的陣列變得犬牙交錯,戰鬥成為了一場徹底的混戰。但在這場混戰當中,不列顛艦隊的技術優勢依舊得到了充分的發揮,火炮的射程遠也代表火藥量裝的多,火炮的威力就大。不列顛火炮射出的炮彈,打在西班牙戰艦用劣質木料趕工而成的船板上,就像是撕開一張紙一樣,將船板打得粉碎;而西班牙戰艦的許多老掉牙的火炮,發射起來就像是老太太的喘息一般,有氣無力的炮彈打在不列顛戰艦的船壁上,就像是網球一樣被輕易彈開,只在被擊中的地方留下一處黑色的凹陷印記。

戰鬥進行了不到半個小時,許多戰艦上就已經血流成河。在傷員淒慘的呻吟聲中,黑色的鮮血在甲板上流的到處都是,它們甚至沿著木材之間的縫隙滲透下去,從下面艙室的天花板上一滴一滴的向下滴落。那些發射火炮的炮手們用手抹去自己額頭上的汗水,卻在自己的手上看到了暗色的血跡,直到這時候,他們才會注意到,自己的頭上剛剛下起來了一場血雨。

為了防止船員們被滑倒,大量的沙子被倒在了甲板上以吸幹這些令人作嘔的血跡。金黃色的沙子吸飽了血,也變成泥巴似的暗沉黑色——死亡的顏色。

約翰·霍金斯爵士被一顆滾燙的彈片打傷了,這顆從某個西班牙火槍手的槍口裏射出的子彈,打在“不列顛尼亞”號的桅杆上,裂成了碎片,而其中的一片恰好有足夠的動能打碎站在桅杆邊上指揮的霍金斯爵士的肩胛骨。

“看來從今往後每次下雨的時候我都要詛咒那個開槍的西班牙人了。”當醫生為他取出彈片時,霍金斯爵士疼的滿臉是汗,但依舊用慘白的嘴唇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用玩笑的口吻調侃起來,“這時候我真希望自己是個西班牙人,至少那個鬼地方的雨水可沒有這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