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拂綠提著一籃柿子,跟著謝渺到素心院拜訪定遠侯夫人。剛到院門外,便見兩旁各站五名侍衛,身著統一黑底紅邊服,腰間佩刀,高大勇猛。

見有陌生人上前,其中頭領立刻手握佩刀往前一攔,“來者何人?”

拂綠何曾見過這等陣仗,饒是心性頗為穩重,腿肚子也陣陣發軟。她下意識地看向謝渺,見她墨瞳淡靜,行若無事,心裏莫名安定幾分。

拂綠撐起笑道:“這位大哥,我們是東寧坊崔府二房家的表親,我家表公子崔慕禮與侯府三公子交好,我家小姐聽說定遠侯夫人在此,特意前來拜訪。”

護衛上上下下打量二人,“崔二公子的表親?”

拂綠道:“正是,勞煩護衛大哥通傳一聲。”

護衛對芝蘭玉樹的崔二公子並不陌生,至於他的表妹……他想也不想便冷聲拒絕:“侯夫人正在休憩,不便見客,請回吧。”

拂綠豈能聽不出這是推脫之詞,忙從袖籠中拿出一個荷包,悄悄塞往對方手中,“勞煩大哥,且去通稟一聲,通稟一聲就好。”

護衛用刀柄一擋,絲毫不留情面,“請回吧。”

拂綠尷尬不已,捏著荷包不知所措。謝渺見狀輕聲開口:“侯夫人既在休息,我們便在旁候著,等夫人醒了再請你通傳一聲。”

說罷領著拂綠走到一旁,與那十名侍衛一般,靜默不語地立在門口。

秋風徐徐,吹得謝渺腰間環佩叮當作響。旭陽從正頭傾西,幾只雀鳥載著輕霞歸巢,翅膀扇出簌簌輕聲。

拂綠又偷瞄謝渺幾眼,不懂小姐為何突然拜訪定遠侯夫人,更不懂小姐被拒後為何還堅持等候?

謝渺早就料到沒那麽容易見到定遠侯夫人,但她既決心去做一件事,必然不會輕易放棄。以她們二人的身份差別,能偶然湊到一處已是極難,若此次不爭取見到定遠侯夫人,她哪還有機會去使蚍蜉之力?

虹嵐辦完事回來,入眼便是這麽一副場景。

少女背挺得極直,白皙修頸,下顎微仰,神情從容自得,亭亭玉立在樹下。

虹嵐腳步一頓:這是哪家的小姐?

她往門口護衛一瞥,護衛忙道:“虹嵐姑姑,這位自稱是崔府二房的表親,崔二公子的表妹,聽聞夫人在此,特意前來拜訪。”

只是崔二公子的表妹?虹嵐訝異後了然:難怪護衛不予放行。

“站多久了?”

“有半個時辰了。”

謝渺注意到虹嵐,朝她遙遙一笑。

虹嵐是定遠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眼色非同一般。她見少女神態斐然,有禮端方,心生幾許好感。

她行至少女面前,笑道:“奴婢虹嵐,不知小姐如何稱呼?”

謝渺回以一笑,“姑姑好,我是崔二夫人的侄女謝渺。今日偶遇周三公子,得知定遠侯夫人在此,特意摘了些柿子給夫人嘗嘗。”

虹嵐靈光一閃,將她與三公子早上的行徑聯系到一起,莫非……?

她道:“勞煩小姐在此稍等,奴婢這就進去通稟。”

*

兩刻鐘後,虹嵐返回門口,領著謝渺與拂綠往裏去。

“夫人正在前廳喫茶,謝小姐請隨我來。”

素心院是個二進院子,謝渺與拂綠剛進前院,便見兩旁又各站四名侍衛,站姿如松,威風凜凜。

拂綠不僅咋舌:定遠侯府當真派頭十足……她不敢再到處看,眼觀鼻鼻觀心,乖巧地跟在謝渺身後。

虹嵐在門口停下,向內輕喊:“夫人,謝小姐到了。”

屋內秋蕪回道:“進來吧。”

謝渺由虹嵐引進廳堂,見一美婦人坐在正中高椅,眼神矜淡地掃向她。

謝渺垂首,手指相扣腰側,彎腿屈膝一福,知禮又懂分寸,“謝渺拜見定遠侯夫人。”

定遠侯夫人的聲音不疾不徐,優雅而舒冷,“無須多禮,擡起頭來看看。”

謝渺擡起頭,與定遠侯夫人的視線對個正著。

少女正是如花年紀,膚如凝脂,粉面桃腮,瞳間似落星辰,流光溢溢。最妙的是那身氣度,年歲雖小卻落落大方,見到她仍神容有度。

定遠侯夫人暗暗誇贊,不動聲色地問:“聽說你與南兒相識?”

謝渺也在端詳她。

美婦人眉目如畫,風姿綽約,看上去約莫三十出頭,緞織彩百花上襦搭錦葵紅馬面裙,寶髻松挽金翠,雍容華貴,光艷奪人。

這便是周念南的母親,定遠侯夫人林杳——果真如傳聞中般絕色無雙。

她斂眸笑道:“崔二表哥與三公子相熟,我與三公子有過幾面之緣,並不熟。”

不熟?

人性約莫就是矛盾,謝渺若急急表態與周念南相熟,定遠侯夫人定難生好感。她坦蕩蕩地說與周念南不熟,反令人覺得有趣。

定遠侯夫人道:“先坐下說話。”

這就表示還算看對眼,可以說幾句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