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言知瑾從小就喜歡蛇。

從第一次在百科全書上見到蛇開始,他就喜歡上了這種動物。

流暢的身形;幹燥、整齊、涼涼滑滑、泛著光澤的鱗片;隱藏在鱗片下的,看似柔軟、實則充滿力量的肌肉;永不閉合的、寶石一樣專注而又冷漠的雙眼;輕松而慵懶的遊行,纏綿而殘忍的進攻,隱秘難測的行蹤,令人毛骨悚然的傳說。

優雅、神秘、危險而美麗,同時象征著人類熱烈的欲望和冰冷的惡意。

五歲的時候,他在院子裏抓到了自己的第一條蛇——雖然只擁有了半天。

蛇是一條亞成年的黑眉錦蛇,他在書上看過,沒有毒,吃老鼠,眼睛上方有一條黑色的橫紋,比普通的蛇看起來更溫厚老實。

他簡單地騰出一個塑料盒子,準備好清水,打算以後再給它搬到舒適的大房子裏。抓到蛇的時候,他就在腦海裏設計好了生態缸的擺設。

只是計劃還沒有開始就夭折了。

蛇因為驚恐,排酸嚴重,把盒子弄得一團亂遭,將路過的沈成風熏得以為有人空投生化武器。

理所當然的,蛇被沈成風沒收了。五歲的孩子還沒有能力負擔一個生命的死活,更何況,這是一條看起來很嚇人的蛇。

言知瑾默不作聲地看著他把蛇扔走,一個人坐在盒子前掉眼淚。他連著三天沒有和沈成風說話,見到他都把嘴角繃得緊緊的。

沈成風無奈之下,托認識的人帶了條無毒、體型小、性格溫順,比較適合小孩子養的寵物蛇。

這是言知瑾養蛇的真正開端。

那位長輩,也在後來,成為了言知瑾的老師。

從小到大,他養過的蛇少說也有十幾條,接觸過的就更多了。沈成風和言聽雪都是開明的父母,知道他喜歡蛇,從沒有攔著,只是操心他會不會被蛇傷到。

他一直恪守原則,養的都是無毒或微毒的寵物蛇。偶爾遇見心動的劇毒蛇或者禁養蛇類,也只是觀賞一會,保持距離。

但是和這條蛇對視的第一眼起,他的腦海裏就瘋狂閃動著一個念頭:他要把這條蛇帶回去,關在豪華的牢籠裏,做他最珍愛的寵物。

理智告訴他,他不應該私自把蛇帶離自己的棲息地,破壞當地的生態循環,也不應該將蛇困囿在狹小又陌生的空間,令他郁郁寡歡,但他無法抵禦這條蛇對自己的誘惑。

他從沒有見過這麽美麗的蛇。修長的體型,類似眼鏡蛇的能壓扁的頸部,淩亂的纖細的銀色環紋,和其他蛇類不同,能在豎瞳和圓瞳間轉變的雙眸,遠超一般蛇類的智慧和冷靜,每一點都長在他的審美上。

簡直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寵物。

言知瑾不是霸道的人,但因為優渥的出身,他想要的,還沒有得不到的。

他很清楚地知道,他想要這條蛇。

想把他豢養起來,給他造最逼真的造景,撫摸他光滑的鱗片。

蛇的特殊能力是意外之喜,也讓他更加沉迷。

人們總是恐懼著未知的降臨,但對於言知瑾來說,那些謎團簡直就是興奮劑。

他喜歡那些神秘、強大而缺乏解答的東西。

越是古怪、異常、罕見和詭異,越是令他心潮澎湃,他的好奇心和求知欲尤其旺盛,就像他就是為了解開那些匪夷所思的傳說背後的真相而誕生的。

他不僅想圈養那條蛇,還想弄清楚它那種強大力量的來源。

至於為了全人類的進步或者為國家培育秘密武器……只不過是光明正大研究蛇的借口。他知道自己還沒有那麽偉大。

言知瑾只說了一個“不”,就不再說話。

方眠也不追問,只是溫溫和和地說:“說是為了國家為了人類……其實我知道,我對這兩點都沒什麽感覺。”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你別說我冷血啊,我小的時候,他們沒為我做過什麽,我現在也對他們沒有感情。”

言知瑾對此並不奇怪。方眠不是本國人,七八年前才隨父母來到這裏。他原本是孤兒,輾轉了幾個孤兒院,才被現在的父母收養。具體的經歷,他沒有說過,但想來,一定受了不少苦,以至於對那個只給他留下痛苦回憶的國家,毫無眷戀。

“我來這裏,只是為了遵循主的指引,”他食指和中指夾住項墜,來回翻轉著玩,嘴裏念了一段禱詞之類的東西,向往地說,“我有種預感,我能在這裏找到通往門的鑰匙,它就是那個關鍵。”

“當然,還有你,”他粲然一笑,眼裏是全然的信賴,“我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一定能帶領我們找到鑰匙。”

言知瑾也將眉眼柔和下來,說:“祝你成功。”

“對了,下個月的交流大會是不是要開始準備了?”方眠拍拍額頭,驚呼道。

言知瑾心裏算了一下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