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陳情

走出眾人的視野後,李文演和周妙宛便分道揚鑣了。

李文演知道,她思親情切,大抵是要去見她的家裏人,沒心情陪他演什麽恩愛情深的戲碼。

他也沒留。

巍峨宮殿中,他穩坐堂前,聽蔚景逸來匯報這一路的情形。

如若換了旁人,定會隱去瘴氣林中的種種不提。因為即使最後救下了王妃,但讓她受傷已是失職,沒人會自找不痛快。

可蔚景逸不同,他不僅一五一十地說了,甚至還主動請罪。

“殿下,是屬下之過。”

毫無背景、也無心機,只有一腔建功立業的心,這也正是李文演願意重用他的原因。

他微眯起眼打量著蔚景逸:“你錯在哪裏?”

殿內只有他們兩個人,蔚景逸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辜負了殿下的信任。”

“還有呢?”李文演繼續問。

居高臨下的威勢排山倒海般襲來,不過月余未見,蔚景逸敏銳地察覺到眼前的這個上位者威壓更盛了。

“事急從權,屬下當時冒犯了王妃。”他回答道。

蔚景逸久久沒聽到李文演的話音,心下疑惑,一擡頭,就見他已經從寶座上走了下來,負手站在他的面前。

李文演重重拍了拍他的一側肩膀,語重心長地說:“起來罷,世事難料,蔚弟舍命相護,如何怪得了你?”

蔚景逸這才長舒一口氣。

因此坐冷板凳或者受罰他都不在乎,唯獨怕牽累周妙宛。

李文演沒再言語,只冷言瞧著蔚景逸的神情。

許久後,他才道:“好了,下去吧。”

蔚景逸如蒙大赦般退下了,而李文演立於原地,眼神冷若寒霜。

他的好王妃……總是能出乎他的意料呢。

連他的心腹,短暫的相處後都會把心偏向她。

天邊的雲順著陽光的痕跡起伏,李文演的心情卻怎麽也好不起來。

正在此時,照臨低頭來報:“殿下,先帝的姜才人求見。”

先帝的小小才人,也敢來求見?可是她有一枚殿下昔年的玉佩為證,說他們原是舊識,他肯定會見她的,照臨才硬著頭皮來報。

可他不僅沒挨罵,還聽得殿下急切地問:“她人在哪?速速引見。”

照臨揣著滿肚子的狐疑去了,而李文演原想親自去找她,可在殿前忽然停住了腳步。

五年沒見了……

從前的他,既無父皇喜愛,亦無母妃關照,嫻妃雖說是養著他,可滿腹心思都在自己的親兒子身上,只會做表面功夫,哪會管李文演實際受不受旁人蹉磨?

十二歲時,李文演大病一場,無人為他延醫問藥。

他撐著最後一口氣,走到了禦花園的湖邊。

他想,哪怕死了,他也要在皇城中化作厲鬼,叫這些人日夜不得安寧。

是姜向晴攔住了他。

她是皇帝新納進宮不久的才人,比他也就大了三歲,但女孩身量長得比男孩總要快一些,她像個大人一樣,救下了他,又為他施針煎藥。

把李文演從鬼門關邊拉了回來。

這只是她的隨手而為,李文演是知道的,她心腸好,父親又是太醫,所以經常為身邊的人診治。

偶然間,他撞見了姜向晴的朋友同她調笑,叫她冉冉,他便把這個小字一直記到了今日。

她確實是他眼中冉冉升起的太陽。

後來宮中傾軋隨著奪嫡之爭更顯頻繁,幾次三番,姜向晴都差點被牽涉其中,而那時李文演已經學會偽裝自己,向嫻妃和他的好哥哥展示自己的順從和“好用”,在夾縫中發展自己的勢力。

恰巧宮中縮減人員,還是嫻妃經辦,李文演想了辦法,把不在名單之上的姜向晴添了上去。

她們走時,李文演遠遠地在外望了一眼。

自那時起,他便打定了主意,再見到她時,一定要把世上最尊貴的位置交予她,讓她不必再顛沛流離。

於女子而言,最尊貴的位置,那便是皇後了吧,李文演想。

可眼下確實有些棘手,朝政未穩,他確實需要一個合適的皇後。

譬如周妙宛。

此時卸磨拆驢,有害無益。

李文演還未想到一個合適的解法,便聽得人來了。

從名義上來說,姜向晴還是他幾百個庶母妃之一,所以她只微微福了福身。

李文演收起糾纏的思緒,快步走向她,剛要開口,就感受到了姜向晴打量的目光。

她驚喜道:“五年未見,殿下長高了許多啊!”

這句話,像是久別重逢的長姐對小弟說的。

殿內的氣氛陡然怪異了起來,李文演嘴角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姜向晴恍若未覺,她從腰間摸出那枚做工粗陋的玉佩,遞給他:“當年,殿下說日後定報我一願,不知是否還作數?”

李文演的喉結微微滾動,他點頭:“自然作數,無論多少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