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這不比回現代當996的社……

翌日清晨,依然是薄霧籠罩的潯陽江頭,渡口停靠著並不算多的船只,碼頭卻仍是人群熙攘,人們帶著濃濃的離別不舍、面上還要強自歡笑送別親友。

顏芝儀也淹沒在人民群眾的汪洋大海中。

但這一回自己卻是被送別的對象。

半年前在同樣的清晨和地點送別男主時的記憶仿佛歷歷在目,顏芝儀還記得當時復雜交織的心情,和大部分人一樣有著不舍和祝願,希望陸時寒此去前程似錦,萬裏歸來顏愈少。

顏芝儀就不期待再相逢依舊如故之類了,畢竟她當時堅信自己很快就要穿回去了,會對男主的離開感到不舍但是一點也不期待相逢,並且離別的愁緒也遠不如她對回家的渴切。

然而生活往往充滿著各種黑色幽默,當初那樣堅信不疑的顏芝儀未曾想過自己非但再也回不去,甚至這麽快又來到了這個她以為永遠都不會再相見的碼頭。

而此時此刻又站在熟悉的江頭,顏芝儀再也無法把自己當事不關己的旁觀者,已經身處歷史的洪流,她不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是什麽。

未知讓人恐懼,但也昭示著希望和真實。

顏芝儀終於真切感受到了離別意味著什麽。

離別意味著此去山高水長歸期不定,不知何時、亦或是此生還能不能衣錦還鄉——顏芝儀以前對這裏的一切都沒有歸屬感,直到離別在即,她才如夢初醒,江州,也是她的故鄉,眼前這些殷切看著她的人們,都是她血濃於水的家人。

但她醒悟的太晚,或許未來與他們重逢的那一刻,很多東西都已經物是人非。

想到這些,結婚那天都沒掉眼淚的顏芝儀終於忍不住,在一幹親朋好友、包括六十多還拄著拐杖出來送他們的老爺子老太太面前,突然汪的一聲,哭得像個兩百斤的孩子。

顏太太也是強忍著淚水,被她這麽一勾,眼淚便也想決堤的水龍頭般洶湧而下。

正在另一側同家人親友告別的陸時寒聽見動靜回頭,只看到母女倆旁若無人抱頭痛哭的感人場面,就好像他們不是進京赴任而是要生離死別一般。

陸時寒不免嚇了一跳。

他知道妻子平日看著柔弱不能自理,其實是少見的外柔內剛,他們訂親多年、自小相識,他就沒見她哭過,哪怕每到冬天她幾乎日日把藥當水喝,甚至他日夜兼程從京城趕回來、害怕只能見她最後一面的時候,她都沒有掉過一滴眼淚。

所以成親當天她沒有像其他新娘一樣哭倒在母親懷裏不肯出門,他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可現在她竟然當著所有人的面大哭不已,陸時寒難免緊張多慮,也無法再安心同親友寒暄告別了,只得向他們告了罪,步履匆匆來到顏家人這邊詢問:“這是怎麽了?”

顏芝儀和顏太太抱頭痛哭,根本無暇關注他,陸時寒只好看向顏老爺,他可親可敬的好嶽父。

然而好嶽父這會兒也在強忍悲傷,眼睛裏還有淚光,無法回答,還是顏大哥主動解釋了一句,“無妨,小妹只是第一次離家遠行,有些不舍而已,許是哭一哭便好了。”

陸時寒卻覺得這個答案多少有些敷衍,儀兒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要跟他進京,這兩日還在興致勃勃收拾東西,怎麽可能會因為離別就哭得這般毫無形象?

單純如男主哪裏知道,某些人的反射弧就是有這麽長呢。

不過顏子榮好歹是大舅哥,陸時寒縱是給人扣了口鍋,也不能表現出來,只好一下下撫著顏芝儀的背,像哄小朋友般耐心安撫道:“好了好了,不哭了……”

這便是成了親的好處了,當初只是未婚夫妻的他甚至不敢牽她的手,淺嘗輒止般握一下便匆匆松開,就怕沒把握好尺度從此讓人們看她的眼神都變得不對。

而如今他們新婚燕爾,即便他這般親密的半攬著她,周圍也都是善意和欣慰的笑容,並無一人投來不妥的目光。

陸時寒分神感受了一下周圍的反應,見情況還好也就放心了,繼續安慰懷中的人。

然後就發現他越安慰她哭得越大聲。

人的情緒一旦破防,就不是理智能控制的了,顏芝儀也不想這樣,但就是控制不住寄幾,男主越是溫柔安慰她哭得越來勁,最後甚至不經過大腦的哭嚎:“我不去京城了,只想留在家裏,嗚噫噫嗚……”

陸時寒臉色一變,這話哪怕是開玩笑也很嚴重了,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強忍愁緒的顏老爺再無半點離愁,板著臉喝道:“都嫁人了還這般胡鬧,快把眼淚擦一擦,同你爺爺奶奶道個別就回船上去,別耽誤了啟程的時辰。”

信奉和氣生財、從來笑得像彌勒佛的顏老爺這是第一次對閨女疾言厲色,顏芝儀嚇得眼淚分分鐘憋回去,瑟瑟發抖之際,剛才還和她抱頭痛哭的顏太太也瞬間不傷心了,用帕子嗯了嗯眼角附和道,“你爹說得對,快些上船吧,這麽晚也該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