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以身相許陸大人。

雖然顏芝儀寫的只是一封無關緊要的家書,陸時寒卻也拿出在單位看朝廷邸報的鄭重態度,認真專注的看了兩遍才緩緩把信放下擡頭,也不等顏芝儀問他閱後感,他已經關切的問:“信中所寫可是認真,儀兒也想學做生意?”

顏芝儀被他一問頗為緊張,“我不能做生意嗎,還是朝廷有這方面的規定?”

她依稀記得從古至今都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官員不能經商,有句名言叫“使食祿者不得與下民爭利,受大者不得取小”,意思就是說靠百姓食祿生存的人,不能再跟老百姓爭取利益。

畢竟是享受大福利的人,怎麽還能跟普通人爭取小利益?這是不講武德啊。

正所謂屁股決定腦袋,顏芝儀以前做小老百姓,覺得這個規定就很科學民主,公務員們捧著鐵飯碗,國家待遇那麽好,那就不要分心了,踏踏實實為人民服務,做生意搞副業這些機會還是留給他們普通人吧。

如今自己也成了官員家屬,顏芝儀才知道錢是永遠不夠花的,首都物價房價那麽高,有錢人還那麽多——接待過一次陸時寒的同事就發現了,即便是公認清貧的翰林院,看他們的吃穿用度也知道都是有錢的主兒。

其實她早該注意這個細節的,隔壁的張大人,以及他們這棟房子的屋主,也都是在沒什麽油水的單位工作,他們不但能養家糊口還能在內環買房,要不是私下經商賺錢,那就是收受賄賂了。

顏芝儀好歹喊了隔壁那麽久的叔叔嬸嬸,自然更願意相信他們不是受賄的人,真受賄了也不可能把錢花在明面上,尤其是買房這種大手筆,經濟來源要是經不起調查,早就被人參奏了。

想到大家都在背地裏悶聲發大財,他們也不能落後太多嘛。

顏芝儀本來覺得法不責眾,他們只要低調一點,做生意並不會有風險,但是被陸時寒一問,她才想起來自家老公估計不會同意她打擦邊球。

兩袖清風、剛正不阿的陸大人能出書搞副業已經是底線了,這畢竟是風雅且完全合法合規的行為,他還立志要寫對社會有意義的內容,賺錢和服務大眾兩不誤,足以證明他的思想覺悟有多高了。

顏芝儀緊張等待陸時寒的回答,心裏其實已經準備妥協了,只要他說一句不合適,她立馬放棄這個小計劃,轉而想想別的路子,實在不行也去寫書賣專利之類的。

不過陸時寒卻在她緊張的目光中緩緩搖了頭,詳細介紹起來,“朝廷雖然不鼓勵此舉,倒也並未禁止家眷經商,只要官員本人不出面,且不可為了家中生意假公濟私,那便不受影響了。”

顏芝儀又驚又喜,“咦,本朝對經商這麽寬松的嗎?”

陸時寒笑道:“確實放寬了許多,前朝還有商人子弟三代以內不許科舉規矩,到了本朝也都廢除了,不僅是商人子弟,連軍籍匠籍出身也都能參加科舉。”

大齊朝不能說足夠平等,至少奴婢、隸卒、樂戶、倡優等賤籍仍然存在,但比起限制諸多的前朝已經算是很包容開放了。

顏芝儀也後知後覺的點頭,對哦,她家和周圍經商的親戚都沒有培養家中子弟考科舉,並不是不能,而是實力不允許,科舉考試太難了,像陸時寒這樣寒窗十多年考出功名的已經是鳳毛麟角,更多的是活到老考到老的,所以能夠堅定不移讓家中子弟考科舉的,除了官宦之家以外,就是家裏有著金山銀山的富戶和祖上出過進士舉人的書香門第了。

陸家就屬於書香門第,陸時寒有位曾祖父考中了舉人,還在縣衙謀得師爺一職,很是攢了一筆家底,才能讓陸家後面三代男丁都能不事生產、專注科舉,雖然在陸時寒出生之前,這份家底已經徹底被掏空,要不是陸父運氣好年輕時就考中了秀才,有了養家糊口的能力,且願意為兒子犧牲自己的科舉夢想,陸時寒和他弟也不能從小開蒙學習正統知識了。

當然,陸時寒這種天賦如果生在顏芝儀他們家且早早被挖掘出來,不僅她爹娘砸鍋賣鐵要供他考科舉,估計連她家那些叔伯親戚都要掙著搶著出學費路費了。

可惜他們家有點小錢,卻沒有天賦異稟的讀書苗子,只能將家中子弟送去普通私塾識幾個字了。

聽到陸時寒用科舉來證明本朝風氣開明寬松,顏芝儀確實更放心了,連商人子弟都可以正常考科舉當官,那她身為官員家屬,哪怕日後生意做得很成功,也不會給自家惹來什麽麻煩,大家都一樣嘛。

但這樣說來,她還有最後一個疑惑,“既然這樣,可為何從來沒聽說過朝中大臣們家中生財有道的消息?”

她相信不管是在清水衙門還是油水衙門當差,想在京城讓一大家子都過得有滋有味,那點單位福利都只是杯水車薪,越是高官厚祿,為了維持體面生活越需要想辦法增加收入。陸時寒想必也知道這個道理,這點不用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