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2頁)

他們姐弟書信會說些日常,蘇歸雁知道這些卵石的用處。

沒等他說完,蘇錦官便不屑道:“她身邊又不是沒有丫鬟婆子,就算沒有眼疾也會有人扶持,還能讓她摔了?”

蘇歸雁習慣性地閉口不言了。他最知道自己親姐姐的性子,那是天下頂要強的一個人,如何肯走到哪都靠著人扶持摸索前行?

想起姐姐起初失明時,悲痛得不肯見人的樣子,十五歲少年的眼圈慢慢紅了起來。沒了地上卵石的指引,姐姐一會來見父親只怕會露醜。她是最不願在人前露怯的……

可是他的話顯然沒有入父親的心裏,蘇鴻蒙原本想接話的,可惜被繼母打岔,一時岔到了拜見老家族親的瑣事上去了。

接著,一家人圍坐桌前就著點心飲茶。丁氏漫不經心地讓丫鬟將凈手的銅盆子擺在了門邊,說是屋裏太幹,加一加濕氣。

方才因為鋪設厚氈,桌椅立櫃都挪動了位置,廳堂有些淩亂。老馮想叫人來收拾一下,可丁氏卻說不急,等老爺午休時,再規整也不遲。

就在大家吃茶的時候,丁氏擡頭便看見了服侍蘇落雲的田媽媽正領著丫鬟香草站在門廳口處。

於是丁氏含笑揚聲道:“田媽媽,為何不入廳請安?”

田媽媽一直默默立著,兩只隱在褶皺裏的眼一寸寸地盯看著大廳,直到丁氏喊她,她才稍微邁前了一步,不卑不亢地拘禮道:“老奴看老爺夫人聊得正熱絡,生怕沖撞了雅興,原想等著主子們言語間歇再行問安。”

田婆子是胡夫人留下的老媽子,又是胡氏臨終托孤的一位忠仆,她向來寡言少語,除了小姐的園子,幾乎哪也不去,平日裏丁佩也挑不出她的錯來。

聽田媽媽的解釋,丁佩笑道:“都是家裏人,有什麽言語沖撞的?你既然回了,那便是雲兒也回來了,她現在在哪,老爺正盼著見她呢!”

田媽媽低頭回道:“大姑娘回來的時候,裙子被馬車輪子濺了泥點子,得稍微洗漱一下才能來給長輩請安,她怕老爺夫人等急了,便派老奴前來通稟,一會老奴便回去接大姑娘過來。”

蘇鴻蒙揮了揮手:“知道了,叫她不用打扮得太費事,都是家裏人,就算便袍來見也無不妥,一會我跟夫人還要休息一下,再去縣下會友參加夜宴,讓她過個禮數就好。”

田媽媽又默默掃視了一圈大廳,再次施禮,便領著丫鬟匆匆而去。

蘇彩箋有些渾身不自在,她原想著不用看見姐姐,哪裏想到回來就要跟大姐打照面。

她倒不怕蘇落雲,只是想到自己這位姐姐鋒芒畢露的言語,只怕一會又要鬧些不痛快。她向來嬌慣,煩心的事情都有旁人料理,獨獨面對家姐時,因為心裏的那份愧疚,覺得鬧心。

不過想起蘇落雲當初離開家時,披頭散發憔悴的模樣,她心裏又舒服了些。

從小到大,都有人拿著她來跟姐姐比較。彩箋在姐姐落雲的面前從來都是不出挑的,而如今,想來再無人會拿她跟個瞎子相比了,這是不是也算得另一種守得雲開見月明呢?

正這般想著,門口處再次傳來腳步聲,一個飄忽的人影率先出現在廳門口。

蘇彩箋擡頭看去,只見擡腿邁入的女子身形纖麗,一件素雅的雲袖長袍顯得她更加纖瘦灑脫,一頭烏發挽了個雲髻堆在頭頂,露出光嫩潔白的脖頸,還有飽滿明麗的額頭,雙眉濃而俏美,偏眉尾微微挑起,少了些女兒家的纖弱,多了幾分男子般的英氣。

那白凈的臉上,最好看的其實還是那一對眼,微微上挑的鳳眼含著微光,讓人忍不住凝神細看。

只是那對眼美則美矣,卻少了些靈氣,直直望向虛空中的一點,不曾有眼波流轉。

呆滯的目光並不妨礙那女子輕盈矯捷的步子,只見她徑自甩了身後的丫鬟,跨過門檻繞過地上盛水的盆子,踩著輕盈蓮步,在距離桌子三步遠時便定立住了,然後優雅施禮道:“父親母親,女兒相迎太遲,還請責罰!”

蘇鴻蒙有些詫異,忍不住站了起來,伸手在這女子的面前晃晃,有些不敢相信道:“落雲……你的眼睛恢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