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蘇鴻蒙已經得了新香應付了漁陽公主那邊,放心許多,自覺不必再小心翼翼地哄著新晉小祖宗。

他因為大女兒藏心眼,正在氣頭上,聽了丁氏的建議冷笑道:“就是給狗吃包子,還能換得搖搖尾巴。她就是個白眼狼!就知道跟我擺心眼!不給!她自己要的破宅子,拿她娘留的那點嫁妝錢去貼補吧!”

丁氏繞了半天,以退為進,就是想聽蘇鴻蒙這麽說。於是她聽了嘴角含笑,勸慰了蘇鴻蒙幾句後,便又扯到給女兒選買嫁妝的事宜上去了。

蘇鴻蒙不耐這些,叫丁氏自己看著辦。他新近當了差,滿腔熱血都用在了仕途上,對於嫁女兒的事情,樂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嫁妝體面是給蘇家爭臉的事情,總不能讓陸家看輕了。丁氏辦得榮光些,他這位庫使大人也面上有光。

不過,他對大女兒的冷待,並沒有持續太久。

過了幾日,漁陽公主從管事的嘴裏聽說了,這香居然是個雙目失明的女子調配,嘖嘖稱奇,便讓管事傳話,帶著蘇落雲來,順便幫她賞鑒新得的香料。

這等殊榮,讓蘇鴻蒙激動一場,一時忘了家裏錢銀“緊張”,還特意請了位宮裏退下的嬤嬤,到甜水巷給蘇落雲惡補些宮廷禮儀,免得在公主面前失禮。

至於她入駙馬府的衣裙頭面,也是蘇鴻蒙親自吩咐人去準備。

蘇彩箋看得眼熱,卻不好說些酸話,只是覺得自己還有幾個月就要納禮,原該是蘇家上下團團圍轉的焦點,怎麽姐姐一回來,她倒喧賓奪主了?

丁氏本以為已經打壓了繼女一頭,沒想到蘇落雲竟然不聲不響地憑借陸靈秀搭上了公主的貴枝,面上雖然含笑,可是心裏卻翻了幾翻。

該死的丫頭,竟然不知道跟陸家小姐避嫌!備不住是後悔了,準備挖彩箋的墻角!

於是夜裏時,她少不得在蘇鴻蒙耳旁徐徐吹風,想讓落雲稱病,別去駙馬府出風頭。

可惜蘇老爺官癮正濃,幹系到仕途之事,一切都要讓步!

蘇落雲入府那天,蘇大爺特意大清早繞來了甜水巷,耳提面命,讓落雲在公主前多提提他,替他美言幾句。

落雲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覺得父親有些想多了。

她一個小小的商女去見公主,原本就是貴人一時興起,並非什麽重要的客人,至於父親想要借此沾邊高升,更是有些白日做夢。

蘇鴻蒙聽了女兒掃興的話,不覺有些生氣:“怎麽就點不醒你?沒聽說過事在人為?平日管我要錢銀的伶牙俐齒哪兒去了?見了貴人,可別使性子,嘴給我甜些!可惜可惜,公主為何不讓我去,若我能去,絕不浪費這等機會……”

蘇落雲不愛聽蘇鴻蒙的嘮叨,借口著怕遲到,早早就離了甜水巷。

當蘇落雲按照管事的吩咐坐馬車來到公主府後,因為來得太早,便一直在廂房裏等著,看公主茶宴之余能不能想起見她。

自從雙目失明之後,蘇落雲其實不怎麽喜歡到一個陌生的地方。

眼前被漆黑包裹,進入鼻息的氣味也透著陌生,腳下每一塊磚都不知通往何方。這些匯聚起來,便是讓她有種極度不舒服的感覺。

她努力壓抑住心中的不適,側耳細聽,隱約能聽到相鄰不遠的花園裏傳來婦人們陣陣笑聲,大約是公主和宴請的賓客吃酒吃得正歡吧……

香草陪在她旁邊,看著大姑娘端坐得筆直的腰杆,小聲道:“姑娘是坐乏了?說不定公主已經忘了要見您的事情,要不要我找管事的問一問?”

蘇落雲搖了搖頭。漁陽公主要見她,原也應該是消遣無聊時光而已。她已經坐好了一會打道回府的準備,怎麽好唐突地求人去提醒公主貴人多忘事?

就在這時,駙馬府的管事卻突然來請蘇家大姑娘來了。

蘇落雲在香草的攙扶下,一路順著青石板的小路來到了後花園的暖閣。

一入暖閣裏,嗅覺靈敏的落雲差點被撲鼻而來的香氣熏得打出噴嚏。

這廳裏一定貴人無數,都熏著各色的香,被地龍暖氣烘烤,雜糅成沖鼻的味道。

她自知不可失禮,在噴嚏打出來前,自己狠狠擰了一下自己的胳膊內側,總算是勉強忍住了。可惜用力過猛,疼得她又眼角微微漾起了水光……

她不知,在一片絲樂歡笑聲裏,有一雙眸子在她入門的那一刻,就緊盯著她。

當然,她細微的小動作,還有憋得像兔兒一般紅紅水潤的眼圈,也被那人不動聲色盡收眼底。

廳內其他人沒有注意到蘇落雲,她只能訕訕立在門口時,只聽有個懶洋洋的男聲道:“姑祖母,您似乎又來新客了。”

那富有磁性的聲音,終於讓談興正濃的漁陽公主轉過頭來,看到了立在門口的蘇落雲。

“你就是那位調香的高手,蘇家小姐吧?”年近四十的漁陽公主笑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