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原本應該鬧得沸沸揚揚的退婚事件,就這樣結束得悄無聲息。

兩家迅速達成共識,以八字不合為由,了結婚事。蘇家甚至沒要陸家賠償,任由陸家將聘禮盡數擡了回去。

蘇落雲聽到這些時,心裏明鏡一般。

看來,那位陸老爺做事還算厚道了,並沒有將蘇家夫人曾為娼為外室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但也大約拿了這事兒做要挾,迫得父親同意低調退婚。

畢竟跟這樣的人家結過親,也不是什麽光彩事。陸家老爺也愛惜名聲,而且陸蘇兩家在公事和生意上還有些往來,若能低調解決,那是最好了。

陸家遂了心願,可蘇家卻沒法平心靜氣。那蘇彩箋最夾雜不清,眼看著父母毫無去陸家說和的意思,竟然哭唧唧跑來了甜水巷,求蘇落雲出面去勸勸陸公子。

“姐姐,我知道陸公子最聽你的,你若勸他,他必定肯聽……”

蘇落雲卻無動於衷地繼續撥拉算盤子,冷冷道:“我若有這麽大的本事,當初受傷看不見了,第一件事便是讓他撕了跟你的婚約,然後摔在你的臉上!”

彩箋的哭聲頓止,一心只想嫁人的腦子終於開了些縫隙,想起落雲的眼睛究竟是為何而瞎的。

“姐姐,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怎麽還提……”

她當初真不是故意的,只不過推了一下,誰想到姐姐就趕巧摔在了石頭上。

落雲再次嘆了一口氣。

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讓彩箋歡天喜地準備嫁入陸家。

可見做了壞事,最要緊的便是說服自己,只要心安理得,殺人放火也不過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事。

在自欺欺人這方面,她還得跟彩箋多學習一下。

只是眼下,彩箋的漿糊腦子似乎沒有拎清楚,她若是彩箋,可沒心思跑出來哭天抹淚做些無用的蠢事,而是應該去問問她的娘親,究竟有什麽要命的把柄被人攥住了。

她試探問了問彩箋,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可是彩箋哪裏知道,只說丁家舅舅被母親叫來了府上。

然後她和父親關起門來跟丁家舅舅密談,再然後就是踹桌子摔碗的動靜。

一向喜歡斯文行事的父親,居然氣得青筋蹦起老高,拿著踹下來的桌腿子滿院子追打舅舅。

彩箋當然不知道父親勃然大怒的原因。

原來當年丁氏被贖身之後,心裏也惦記著自己曾經在紅雲巷子落戶的事情。

她處處刻意奉承蘇鴻蒙,自然不好給他添麻煩。於是便叫來了已經成家的兄長,給了他銀子,讓他代為斡旋,將她的賤籍料理幹凈。

這事兒原也簡單,不過就是使銀子的流程。可是那丁家舅舅卻是個沒眼界的,驟然見了這麽多的銀子,一時起了貪念。

他跟人打聽過後,知道個囫圇樣子,聽說只要贖身收了身契就可以了,至於除戶銷名,費時費力,妹妹給的他這些銀子還不夠上下打點的呢。

既然蘇鴻蒙給妹妹贖身了,何必再廢氣力去除了賤籍的章頁?

至此,他便陽奉陰違,裝樣子走了一遭後,便回去跟丁佩說解決幹凈了。

丁佩當時也是年輕,竟然也信了,此後也沒再想過這事兒。

如今陸家將她的醜事抖落出來,丁佩才想起了前塵,忙不叠將兄長找來,詢問他當初是如何辦事的。

那丁家兄長還不認賬,死撐著說了幾句後,立刻被蘇鴻蒙聽出了破綻,接連追問下,這才知道他當年私吞了那幾兩銀子的事情。

這下子,丁佩氣得渾身亂顫,痛哭不止。而蘇鴻蒙更是踹碎了桌子後,追打這不成事的市井無賴!

蘇大爺現如今初入榷易院,剛跟陸老爺平起平坐,還沒來得及揚眉吐氣,就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形。以後看見陸老爺的時候,蘇鴻蒙也會心裏發堵,有底褲不剩的心虛感。

現在終於知道了,原來這事兒壞在了大舅子的身上,那日若不是丁佩最後阻攔,好懸打出個人命官司來。

至於丁佩,她這些年正室做得風生水起,都忘了自己是什麽出身了。現在突然被人揭了老底,也是方寸大亂。

知道是哥哥闖下的禍事後,她恨鐵不成鋼地痛罵了一場,卻還得派哥哥回蜀地打探一下,看看風聲是怎麽走漏了,再想法子收買了那穩婆,堵住她的嘴。

不過落雲不擔心舅舅做事留下什麽痕跡。

他在江湖朋友眾多,那位同袍聽了舅舅講述外甥女的際遇也義憤填膺,答應守口如瓶,最妙的是,這位同袍已經高升調任千裏之外的燕州去了,就算丁佩想查也尋不到人。

等丁佩聽聞自己的賤籍名冊子被人扯走了,而穩婆又曾經做證詞畫押的話,大約又要惶惶不可終日,琢磨著自己的把柄到底落入誰的手中了。

就像落雲預料的那般,不過十多天的功夫,蘇府家裏家外都亂成一鍋粥。除了安撫哭鬧不已的女兒彩箋,派兄長去蜀地打聽消息外,丁佩還要受著夫君的言語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