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第2/4頁)

弟弟馬上就要考學,又跟此事毫不相幹,請世子明鑒,放了他這一碼,最起碼不要讓他也去了梁州。

韓臨風似乎早就想到了她的不情願,只坐在她的對面,看著她披散著的長發,還有那素凈的臉,淡淡又道:“這是我原先的想法,可是想到你大約不願意,便又改了主意。”

落雲聽到這,心又提了起來,他是不是覺得,還是殺人滅口來得幹凈利索?

於是她趕緊斡旋道:“其實梁州也還好,能生出世子這般俊秀人物的地方,一定甚是養人……”

韓臨風聽了她言不由衷的話,又是輕笑了一下,然後說道:“晚上酒席間,我曾問過你的舅舅在北地做什麽營生,你雖然說不知,但是我卻知道。他那時在北地參加了義軍,對吧?”

蘇落雲想了想,他既然盤查清楚,自己也不必否認,於是說道:“我舅舅跟世子您是一樣,都是錚錚鐵骨男兒……”

她跟所有只想過太平日子的百姓一樣,並不贊成舅舅曾經的魯莽之舉,可現在恨不得自己也曾經投靠過叛軍,給曹盛扛過大旗。

這樣大家都是自己人,關起家門也好商量。

她這點小心思,自然被韓臨風看在眼裏,他嘴角微微勾起一笑,卻突然將旁邊桌子上的一塊綢布掀開,赫然顯出了魏朝北境的沙盤。

他引著蘇落雲用手指輕輕撫摸那連綿起伏的丘陵山脈,淡淡道:“大魏的子弟哪裏配得上鐵骨錚錚?小姐觸摸之處,皆是大魏丟失了多年的故土。在這些土地上,還有無數遺民,正遭受鐵弗國貴族的奴役踐踏。”

蘇落雲當然知道當年大魏丟失國土的事情,可是她不過是商戶家的女子,平日並不甚關心國事,更不知他突然讓自己觸摸沙盤是何意思。

韓臨風繼續說道:“我以前對此也毫無印象,只覺得是一段史,一段國恥罷了。雖然會為韓氏皇族先輩的無能憤慨,可再沒有別的什麽情緒。日子照常要過,不去想,自可快樂無憂地過活。直到我在十四歲那年,因為機緣巧合去了北地二十州……那一年正好鬧了旱災,大魏的遺民要將自己的牧場讓給鐵弗貴族們,而他們則失去了自己的牛羊田產,只剩下破鍋殘帳,帶著妻兒被迫遷徙。餓殍遍野,不再是個詞,而是真切地呈現在我的眼前……”

他的聲音低沉,語帶一種遠超年齡的蒼涼憤慨,似乎又沉浸在那段深刻的噩夢般的回憶裏。

落雲不說話了,她雖然不曾見過,可是光想想也知那是何等震撼人心的淒慘場景。

韓臨風富有磁性的聲音繼續道:“從那時起,我才明白,為何許多志士念念不忘收復故土。也終於明白了‘遺民淚盡胡塵’的絕望無奈。然而,我等韓氏皇族如今安逸守著淮南的繁華,全然不提北地二十州。我雖也隨眾過著醉生夢死的日子,卻暗自慚愧,覺得自己倒不如曹盛那樣的亡命徒……”

“所以……世子聽聞曹盛被抓,便尋機出手相助了?”落雲輕聲問道。

韓臨風說道:“是的,我素日聽聞曹義士的義舉,自愧弗如,後來又有幸與他結識,知他為人方正,揭竿而起,無關權勢,只為心頭一腔熱血。他若被押解京城,必定難逃一死。北地之後便再無人高舉義旗反抗鐵弗人的踐踏了。所以就算九死一生,我也願意一試解救了曹義士……說起來,姑娘肯替在下掩護,也算是為北地遺民盡了一番心力。”

蘇落雲自覺戴不起這等“一心為民”的高帽子,不由得苦笑道:“世子說了這麽多,究竟是為何?”

韓臨風見她一直不喝茶,便替她將涼茶倒掉,又續添了一杯,坦然道:“我知姑娘你是奉公守法的良民,今日直抒胸臆,並非想要博得姑娘同情,只是希望姑娘知道,你我之間的秘密,並非什麽禍國亂世的歹事,而且一時意氣的義舉。我並無反心,與北地之事也無甚幹系。希望你不要自覺心中有愧,徒添負擔,惶惶不可終日。”

蘇落雲眨巴下眼睛。她雖是女子,平日不甚關注這些,可受了舅舅的影響,也是知道曹盛其人。

他雖然被朝廷通緝。可是在百姓的口口相傳中,卻是個俠肝義膽的熱血兒郎。

韓臨風這麽說的意思,也很清楚,他救下曹盛,乃個人義舉,與北鎮王府無關,更沒有關系到什麽謀反的陰謀。

至此之後,也無什麽後續,讓她不必擔憂陷入什麽變天的謀反之中。

韓臨風說完這些,看著蘇落雲似乎陷入了沉思,只低頭想著心事。

他一早便著人打聽了這女子的底細,也知道她有個關系要好的舅舅,那位胡先生早年投身曹盛義軍,後來因為家事南歸,可與北地的義軍似乎有些來往,是個熱血的漢子。

他篤定自己說了這些,這位落雲小姐應該能夠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