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青魚巷口

就在前兩日,太子跟趙棟將軍居然一起喝得酩酊大醉,走到東宮之外大耍酒瘋,甚至沖撞了正好要去陛下寢宮的淑妃。

兩個醉漢胡言亂語,沖撞了妃子的坐輦還嬉皮笑臉,嚇得淑妃花容失色,跑到陛下面前好一頓哭訴。

陛下最愛寵淑妃,聽聞這二人無狀,氣得怒發沖冠,責罰太子長跪宗祠,而趙棟也被一紙調令,調回去北方養兵放羊。

就在陛下和太子關系日趨緊張的時候,宗氏也總算是召見了自己的父親和弟弟。

宗慶如今新封了侯爺,也是面帶得意之色。不過他入宮謁見皇後,除了一敘親情之外,還是要跟女兒商量些頂要緊的事情。

如今女婿出息,成為國之儲君,他也搖身一變,成為國丈。

只是這國丈花期太短,等那韓臨風上位的時候,這等榮寵就要換人享受了。

趁著朝野群臣圍攻太子私德有虧,陛下和太子也鬧不和的時候,他當然得給自己這少根筋的女兒好好籌謀一下,省得白白給別人做了嫁衣。

宗氏起初只是聽著父親挨著自己小聲細說。可是越聽她的眼睛瞪得越大,最後嚇得她猛一推父親:“你當這是哪裏?梁州的鄉野王府?怎麽敢這般胡言亂語,妄議國事!”

宗慶看著女兒大驚小怪的樣子,就覺得到底是婦人,不能成事。

“陛下的嫡子,原本就該是逍兒!若不是你當初心善,有他什麽事兒?他一輩子是母親低賤的庶子,出不了頭來!如今聽那風頭,他是要舍江山就美人,愈加得陛下不喜。既然如此,他下去了,逍兒便是順位的國儲,有名有分!你不趁著這個機會使一使氣力,待那個什麽淑妃又生出個雜種來爭搶太子之位,你連哭都哭不出來!”

宗氏原本就是耳根子發軟的人,而父親的這一番話,也是說得她的心左搖右晃。

而接下來幾日,不斷有世家臣子的夫人在跟她閑聊時,委婉表明了世家的人心所向——諸位大人都覺得二皇子為人好學謙良,深的諸位大人的欣賞,宗氏徹底動心了。

畢竟韓臨風放言為了蘇落雲,寧可不做太子,可怨不得別人。

他若不做,自然要讓給弟弟。就像父親所言,趁著那些寵妃們還沒生出子嗣來,這事兒早早定下來,才不能生變。

她心裏如此想的,也叫來了兒子偷偷商議此事。

那韓逍平日裏雖然看著孤高自傲,其實也是沒有經過什麽事情的,被母後這麽一說,方寸大亂,一時想到自己將來也許能夠坐在龍椅上號令群臣,心裏也有些飄飄然。

結果他回寢宮時,心裏也是裝不住事情,一時得意忘形,跟自己的王妃鄭氏閑說了那麽一嘴。

結果鄭氏越聽眼睛瞪得越大,沉默了一會問韓逍:“二皇子您是如何想的?”

韓逍道:“母後說,那些臣子私下擁戴我,也許這幾日早朝時,就會有言官請奏,懇請陛下廢國儲,改立我為太子。我能怎麽樣?當然是父皇母後怎麽說,我便怎麽做了!”

鄭氏默默看著韓逍滿面遮掩不住的喜悅神色,先是屈身道:“那妾身便提前恭賀二皇子高升了……”

說完之後,她轉身來到了桌案前,鋪好了紙張,研墨蘸筆,開始揮腕寫起字來。

韓逍知道自己的這位王妃才是真正的大雅之人,心道:莫不是她要和詩一首,為我助興?

於是他也是興奮含笑,眼巴巴地坐等著。

結果,鄭氏寫好了之後,將那張紙呈遞給韓逍時,韓逍定睛一看,鼻子差點沒有氣歪——那鄭氏寫的居然是一封和離求去的文書。

“你這是跟我大嫂學的?沒事寫這個東西作甚?這是什麽驚世大作嗎!我跟我皇兄還得人手一份?”

韓逍雖然老早就懷疑這女子有大才學,心裏是看不上自己的。可是真印證了,堂堂皇子還是氣得原地蹦高。

難怪皇兄這幾日意志消沉,堂堂皇子,被個女子遞送休書,太也他媽的氣人了!

鄭氏看著氣得跳起的二皇子,語氣沉沉道:“我當初聽祖父言,二皇子心思至純,為人清高,不屑於專營,我這才放下顧慮,點頭應下這門親事。因為我覺得與您這樣的人相守,日子就算平淡些,卻也心安。可是現在不過是朝前一些別有用心之人的風言風語,您就如此沉不住氣,居然想要僭越兄長,坐著承襲之夢。您的志願太高遠,與小女子的為人志向不同。鄭家雖然沒有丞相之苗,輔國之才,但幾代為人都是潛心學問,遠離朝政爭鬥。道不同不相為謀,小女子自覺不配,就此求去,還望皇子恩準!”

二皇子覺得自己聽明白了,瞪大眼睛道:“哦,我明白了,你就是瞧不起我!覺得我不如我大哥才學,不配做這一國儲君?”

鄭氏雖然平日溫婉,為人謙和,可是現在既然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她索性也不怕得罪了二皇子:“太子文韜武略樣樣俱佳,掃平北地十八州,功勛卓著,更是帶頭推行新政,剪除大魏政務弊習。可就是這般鐵腕人物,卻遭到朝前群臣如駭浪巨波一般的聲討,試問一聲,您又有何功績威信,坐在那等高處不勝寒的位置上?那些朝臣是當真覺得您有驚世偉才,還是覺得您比太子更好拿捏?你今日一說,我竟沒有半點喜色,只覺得您若真順著那些臣子之意,前方之路血雨腥風,一旦深陷……萬劫不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