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第2/2頁)

雪色中,顧聽霜拆開信,對著月光看了看。他夜視能力不好,擡手間直接奪取了母狼的意識,借用它的眼睛將信件看了一遍。

信上的內容很簡短:

“鮫人可誅。”

*

菱角在說出那句話之後,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連兩只狼都聽懂了其中的意思,蹲了下來,面露兇光,擺出了應戰的姿態,只等寧時亭指示。

沒有任何一個人說話,但是無形的殺氣似乎已經席卷了這個地方。

只是現在大雪,大風,人立在風中尚且有可能被吹倒,三五尺之外可能再也找不到歸路,這個時候,誰要來陰一把人,誰能招架得住?

寧時亭低頭看著腳邊已經被浸透的冰層,忽而擡起頭,做了個手勢,適應眾人退遠:“退。”

這個字言簡意賅,菱角和葫蘆尚且孩子啊猶豫中不知道應當如何回應,兩只上古白狼已經聽取了寧時亭的命令,面露兇光地竄到眾人面前,讓他們退避,跟著一起攆走了。

隨後再回到寧時亭身邊。

寧時亭仍然原地不動,感到銀邊和月牙兩只狼將毛茸茸的狼頭拱了過來,一副盡心護衛的姿態,也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它們的頭,為它們輕輕搔了搔腦門,又拍了一下。

“你們也是,離我遠一點,不必擔憂我。”

風聲越來越大,兩只狼也退下了。

而寧時亭依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是他整個人似乎變得更加挺拔了起來,比起之前站立的姿態不同,他之前是放松地站立著,眼下卻全身肌肉繃緊了,仿佛一把溫潤玉劍,出鞘之前也會露出凜冽寒芒。

他聽著風雪裏的聲音,用他鮫人出色的耳力,用他在步蒼穹門下學得的對危機的判斷力,迅速地辨識、讀取著周圍的一切。

整個雪地很空曠,他們為他準備的地方很僻靜,是在洲城門後的西北角,一處不起眼的平地。這處冰壘就靠在城門邊緣的底下,這裏的城墻已經被風雪吹倒,斷了一半,往旁邊再走一步就是風口,疾風颯颯,卻給它旁邊的地方留下了一處無風之地。

風經過每一處縫隙都留下它的痕跡,寧時亭聽了出來,風聲走過的地方,那些平常本該無人的空洞、坍塌的房屋、傾斜的地底,有不屬於它們的東西出現了。風在這裏遇到了阻礙,就像吹奏笛蕭時氣流遇到阻礙一樣,那代表著原本空曠的地方有了人。

而且是漫山遍野的人,是殺手,殺氣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矛頭直指寧時亭本人。

須臾之間,寧時亭判斷了出來:來人起碼三十人往上走,這個數字和前世晴王府動手時的數字是吻合的。

盡管時機不同了,但是殺機同樣存在。這輩子他沒有對蘇越出手,但是對方仍然忌憚他的毒鮫身份,忌憚他為在西洲站穩腳跟而跟上的針鋒相對,同樣忌憚寧時亭身後的晴王。

蘇府必然將他來到西洲後糧食那個月的事情上報了仙後一脈。讓他們作出了這個判斷:寧時亭此人,非殺不可。

他們算準了他會用毒,聽力也敏銳,所以選了這個最佳的時機:風雪會擾亂平常人的視線和聽力。寧時亭一個人不會仙法,來得人越多,他能夠招架的余地也就越小。

但是——

寧時亭輕輕笑了笑,同時從袖子中輕輕一念,指尖香風繚繞,散在風雪中泯滅無痕。

“今非昔比啊,蘇大人。”

與此同時,他輕輕往後退了一步。從他面前暴起沖出的殺手在這一刹那失去了生息——劇毒在這一刹那充滿了他的四肢百骸,他甚至沒有看清寧時亭是怎麽出手的。

和他們想象的不同,風雪非但沒有阻礙這一尾毒鮫的聽覺和嗅覺,反而因為風雪的助力而變得更加卓越。

剛剛寧時亭那一退,不像是避開了他突然發起的攻勢,倒不如說是寧時亭先抽身留了一個空档,等他上門來撲個空。

他臨死前看見的,也只剩下鮫人溫雅淡靜的眼,顏色深,裏頭像是裝著萬千星芒,微微發青,又美又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