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要麽滿盤皆輸,要麽淪為他人的棋子,該如何選擇?

郅玄的答案是,一個都不選!

往前走是萬丈深淵,向後退是懸崖峭壁,前後都是死路,沒長翅膀飛不了,索性原地挖坑,走地道!

沒誰規定必須從地上走吧?

地上既然沒路,他給自己挖條路總行吧?

在眾卿大夫陷入沉默,各種隱晦目光聚集而來時,郅玄突然開口,打破了這一刻的死寂。

“君上,玄有一請。”

“我兒盡管道來。”西原侯心情不錯,以為郅玄是想繼續討要物資,只要不過分,他都不會拒絕。

“稟君上,玄自幼頑劣,才疏學淺,無治政之能。仰賴先祖庇佑,僥幸得功。君上恩重,賜三地,以玄戍邊,玄不敢辭。然玄慚愧,治三地尚要仰賴他人,何言建成新軍?”

郅玄這番話一出,西原侯眸光微凝,眾卿大夫也紛紛側目。

按話中的意思,莫非他要違抗君上旨意,放棄唾手可得的軍權?

雖然新軍會令六卿忌憚,使他在朝中寸步難行,但他終歸是原氏嫡出公子,這般退縮一樣會為人詬病。

議論聲短暫響起,遇粟虎等人目光掃過,聲音迅速消失。

“我兒不願掌軍?”西原侯沉聲道。

“君上旨意豈敢違背。玄出自原氏,又豈敢墮先祖之名?”郅玄刻意頓了頓,深吸一口氣,面向粟虎等人,一一施禮之後,才繼續道,“玄之請,建新軍一事,還望諸君援手。”

見郅玄如此行事,西原侯面色微沉,案下的手慢慢收緊。以粟虎為首的六卿反應稍有不同,但無一例外,對郅玄的提議都頗感興趣。

“公子希望我等如何相助?”粟虎開口道。

“玄不才,手下無能治軍之人。且封地人寡,莫言甲士,卒伍亦難征召齊全。望中軍將能派人指點,不吝加以援助。”

郅玄這番話出乎所有人預料,尤其是西原侯。他自認新軍一事算無遺漏,未料想郅玄竟能以此種方式破局。

國君不欲六卿插手新軍,郅玄偏要反其道而行。此舉固然會埋下隱患,卻是當下唯一能擺脫困局的方法。

更何況他沒有說謊,他連屬官都沒有,治理封地都要依靠從朝中借調下大夫,建立新軍更是兩眼一抹黑,自然需要找人幫忙。

沒有足夠的知識儲備,沒有相關的專業人才,隊伍能拉得起來才怪。即使拉起來,戰鬥力也堪憂。別說和諸侯國的正規軍相比,連軍中役夫都未必及得上。

何為將才?何為帥才?何為庸才?

若無此等區別,歷史上又怎會有“一將無能害死三軍”之言?

當然,現在提這些尚早。

郅玄的目的很簡單,分出部分軍權穩住六卿,再從對方手裏討點好處,盡可能快的搭建起軍隊框架。

這麽做的後果是,新軍建成之後,勢必會產生新一輪權利爭奪。但那也是今後的事。就目前而言,分出利益保全自身才是重中之重。

西原侯的意圖不會有人不清楚,即使清楚,如果郅玄被權利沖昏了頭,同樣會遭受氏族打擊。

郅玄主動分出軍權,無疑是違背西原侯本意。但他理由得當,請求合情合理,西原侯若是反對,舉朝皆敵的就不再是自己。

氏族敵視新軍,無非是因為插不上手,還不好輕易反對,否則很容易被抓住把柄,扣上阻撓戍邊驅胡的罪名。

郅玄主動開口,讓他們能光明正大安插人手,額外得到一部分軍權,還不會背上惡名,這樣的賬沒有人會算不清。

“公子當真如此想?”令人意外的,繼粟虎之後,開口的竟是欒會。

“自然。”郅玄正色道。

“善!”粟虎笑著拊掌,爽快道,“公子所慮確實,郅、豐、涼三地合不及千戶,實難成軍,何言戍邊。公子既然開口,我等不當推辭。”

說這番話時,粟虎根本沒去看西原侯。

在場的都不是傻子,哪怕西原侯主要針對的是郅玄,損害到氏族利益,翻臉的情況隨時都可能發生。

歸根結底,對氏族而言,家族利益才是他們生存的土壤。

粟虎之言,卿大夫們紛紛響應,連密氏兄弟也沒落下。

諸侯國的政治形態十分特別。

對外時,國君和氏族擰成一股繩;目光轉向國內,雙方又存在天然的對立。

氏族內部同樣不太平,不同的家族之間或敵對或同盟,大氏族和小氏族的關系也相當微妙。

郅玄主動讓出部分利益,巧妙轉移矛盾,將懸掛在自己頭上的刀挪開,擲回給西原侯。雖然很快又會有新的問題出現,至少能跳出最危險的陷阱,不會隨時隨地擔心挨刀。

隔三差五被刺殺的殊榮,郅玄可不想領受。

無視西原侯陰沉的表情,六卿紛紛出言,願為郅玄提供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