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第2/4頁)

一陣涼風吹來,拂過李淙已寒透的心。他轉過頭,望向檐下那盞隨風輕晃的紅燈籠,忍不住去想她是不是也他此刻這般無助茫然地望著檐下燈籠失神?

李淙孤身立在寒風裏,望著那盞飄搖無依的燈籠,鄭重問自己——

李淙,你能迎著所有的壓力十裏紅妝娶她進門,甚至日後背負罵名送她鳳位,為她六宮空懸嗎?或者放棄如今所擁有的一切權利地位,帶她歸隱山林隱姓埋名做尋常百姓嗎?

李淙,你能嗎?

能與不能,是心態是能力,也是抉擇。他是太子,他坐在這個位置上,很多時候並不能只考慮他自己一個人。

在還沒有答案之前,李淙不能去見月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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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黑下來時,華陽公主服了藥後,拉著月皊上了榻。還沒到安歇的時候,她只是想拉著月皊面對面地躺在床上說說話。

為人父母,教導之責當貫穿一生。華陽公主輕撫著女兒的臉頰,溫柔開導:“廿廿,母親有些話想跟你說。”

“嗯。”月皊點頭。月皊乖乖地望著阿娘。

“我的姨母年輕時被歹人汙了身子。”

月皊驚愕地睜大了眼睛。顯然從未聽說過此事。

“那人是我姨母的表兄,家裏就想著生米煮成熟飯了,不如就這麽嫁了。可姨母不喜歡那個人啊,她堅決地拒絕了。她這輩子沒成婚,日子也過得好好的。”

“你阿姐是個要強的性子,不說不哭,可是阿娘知道她一心都是楚家那個混蛋,如今是傷透了心。可是知道楚家那小子所作所為,你阿姐拒婚拒得毫不猶豫。”

“你還記得泠泠嗎?你小時候有一陣子很喜歡和她一起玩。她前頭那個夫婿不像話,和離之後二嫁給現在的夫君,二人倒是舉案齊眉小日子恩愛得很。”

月皊眉頭皺起來,不太明白阿娘為什麽對她說這些事情。阿娘以前不會跟她說旁人家的閑話。

“廿廿。”華陽公主的語氣嚴肅起來,“你的腦子裏萬不可以有從一而終的念頭。”

月皊眨眨眼,懵懂地望著阿娘。

“貞潔、名聲,這些遠不敵實實在在的好日子。動了心,可以及時收回自己的心。失了身,也可以與過去斬斷。萬萬不要用貞操的枷鎖束縛了自己,讓自己認了命,在不正確的人身上拴一輩子。”

“我們不是誰誰誰的女人,我們只是自己。獨立的自己。不管什麽時候,都有為自己選擇的權利。雖世事艱難,前路不易,可我們不能永遠渾渾噩噩,要有為自己說不的勇氣。”

月皊以前從未聽過這樣駭人聽聞的話,這和她讀的書不一樣。她腦子裏懵懵的。

華陽公主望著女兒呆怔的模樣,心裏有些急。她還在洛北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想了很多法子。她可以用強勢的、委婉的、各種各樣的法子將月皊從如今的困境裏解救出去。

然而身為一個母親,她不能一直給兒女做主,她得教會孩子自己站起來。

她得讓她的廿廿勇敢起來,讓她自己做選擇為她自己的人生負責。

她總是要先走的,不能一直護著子女到老。

“阿娘……也是不希望我留在三郎身邊嗎?”月皊輕聲問。

“也?”

月皊輕輕點頭,紅著眼睛說:“三郎以前給我找過一個人家,要把我送走,認旁人當父母。”

這倒是讓華陽公主很是意外。她心裏有些欣慰覺得兒子很是良善端正,可是下一刻又鬼使神差地懷疑了一下兒子身體上是不是真的有什麽疾病?

華陽公主趕忙將跑遠的思緒拉回來,柔聲問女兒:“廿廿,你知道給人當小妾是怎麽回事嗎?”

月皊點頭:“妾為奴仆,要好好照顧三郎,也要照顧主母。”

華陽公主覺得月皊對妾的認知不全面。也是,江家老老小小的男人們,只四郎一屋子的美妾,可四郎未娶正妻。

她覺得明日帶月皊去錢家的決定是明智的。

月皊紅著眼睛去拉母親的手:“阿娘別趕我走。我好不容易才說通了三郎。您別、別再趕我呀……”

“我、我會安生的,不學話本裏爭風吃醋的小妾,等三郎娶了妻,我也會好好待主母。”她說著便哭出來:“只有留在三郎身邊,我才能日日都看見阿娘……”

“我的傻孩子!母親總是要先一步去的,你們過得好,母親才能安心啊!”華陽公主便也落了淚,將月皊摟在懷裏。

月皊不願意聽這些話,將臉埋在阿娘的懷裏,貪戀地落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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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華陽公主帶著月皊去了錢家。

錢夫人是華陽公主待字閨中時的手帕交。錢夫人嫁的不是很好,這些年日子有些苦,華陽公主沒少接濟她。

華陽公主帶月皊過來的時候挺早,正好趕上府裏的女眷來給錢夫人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