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第2/3頁)

天牢比起當初關押著她的牢房更要可怖,潮濕的地面上時不時就能看見或新或舊的血跡。

天牢裏很黑,只間隔很遠的地方在屋頂懸一盞不甚明亮的燈。

光線暗時,月皊的眼睛就不太好,何況她對牢房本就心存了恐懼,走得磕磕絆絆。不知道踢到了什麽東西,頓時一陣鐵鏈嘩啦啦的聲響,她嚇了一跳,臉色蒼白的咬住自己的唇。

她垂放在身側微微發顫的手忽然被人攥住,月皊微怔,繼而指背上傳來了熟悉之感。

江厭辭將她冰涼的指尖握在手裏,略放慢腳步,走在她身側,垂目望她,沉沉低聲:“我在你身邊,你怕什麽?”

月皊心口升起莫名的情緒,像一汪春水溫柔淹沒她畏懼的心。恐懼逐漸消散,轉而被溫暖包裹著。

她輕輕點頭,也不知道江厭辭有沒有看見。

“前面就是了。”獄卒指路。

江厭辭這才松開月皊的手,道:“去吧。我一會兒回來接你。”

他並非要離開天牢,而是要去跟行方便的官員支會一聲。

月皊點點頭,有些依戀地望著空了的手。她轉身,在牢房前蹲下來,望著裏面蜷縮在枯草上的江二夫人,急急喚:“二嬸娘!二嬸娘!”

江二夫人本就沒有睡著,聽見月皊的呼喚,她又躺了一會兒,才不情不願地坐起身。

曾經享受過那般的尊貴,一朝成為階下囚,又判了死刑。江二夫人整個人都很恍惚,也不清楚過去的榮華富貴是一場夢,還是如今非人的境遇是一場夢。

“二嬸娘!二嬸娘!二嬸娘……”

江二夫人終於轉頭望過來,望向蹲在牢房外面的月皊。

自出事以來,江二夫人一直被關押在牢房裏,不停地提審問案,又從一個牢房押進另一個牢房。從高處跌下來,所有曾經的親朋盡數避而遠之,生怕沾染上任何關系,被連累。

這麽久了,月皊竟是第一個來看望她的人。雖然江二夫人心裏很清楚月皊根本不是為了看望她,而是為了詢問她生母的情況。可即使知道,江二夫人也因為終於見到了熟悉的面孔,那死水一樣的心境略微起了些波瀾。

看見江二夫人終於肯理她了,月皊松了口氣。她誠懇地開口:“二嬸娘,你可不可以多告訴我一些我親生母親的事情?她家在哪裏,還有沒有旁的親人?”

江二夫人沉默地回憶起來。

“當年為了萬無一失,尋找的孕婦,大多都是賤籍的丫鬟、妓女,還有女乞丐。掐著日子,隨便找了男人讓她們懷上孩子。”這些話,江二夫人已經向審問的官員交代了無數遍。

月皊睜大了眼睛,認真地聽著。

江二夫人皺了皺眉,望向月皊,沉默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你的親生母親倒不是。”

江二夫人對關在小黑屋的七八個女人沒太大印象,分不清誰是誰。可唯獨對月皊的親生母親印象很深。

因為那個女人實在是長得過於美貌,一張異常白皙的芙蓉面有著攝人心魄的美。她身為女子,也為那樣的容貌驚撼。

若不是因為那個女人被抓來時,肚子已經很大了。江二夫人甚至懷疑江二爺會忍不住自己要了那個女人。

“二嬸娘,那我的親生母親是什麽人呀?”月皊急急地問。

江二夫人從思緒裏回過神來,再開口:“機緣巧合撞見的。”

月皊的眉頭徹底擰巴起來。

“一個大晚上,我從寺廟上香回來。看見一個大著肚子的婦人獨自而行。那樣美貌的女子,卻穿著粗布衣,身量也消瘦。一看就像是從哪裏逃出來的。我把她帶回去,問她叫什麽家在何處,可是她什麽都不說……”

江二夫人彎下腰一陣咳嗽,坐牢的這段時間將她的身體從裏面敗壞了。

“你在哪裏見到她的?哪一日?”月皊心急如焚地詢問。

“不記得了,不記得了……”江二夫人咳著搖頭。已經過去了那麽多年,她哪裏還記得那麽清楚。

月皊呆怔了一會兒,整顆心臟都快要被悲痛淹沒。她忍下想哭的沖動,亦忍去聲音裏的哭腔,再軟聲問:“二嬸娘,你還記得我的親生母親長什麽樣子嗎?”

江二夫人身體不舒服,人也變得煩躁了,不再想理月皊。

“二嬸娘,求求你了,你告訴我好不好?”月皊終是沒有忍住,眼淚簌簌落下來,弄濕了她蒼白的小臉。

“很美。很白。身量不高,纖細柔弱。”

月皊手忙腳亂地打開盒子,將準備好的筆墨拿出來攤在地上。

“您說,我聽著!”

“巴掌大的小臉,一雙細眉。”

“我長得像她嗎?”月皊顫聲問。

江二夫人的目光在月皊的臉頰上審視了一會兒,才緩緩搖頭,道:“臉型相似,口鼻略像。其他的倒是一點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