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江厭辭見月皊呆呆的,伸出手來,掌心覆在她的額頭,試了試溫。

還好,沒發燒。

不是發燒燒糊塗了,只是她又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胡思亂想在發呆而已。江厭辭便不再管她,掀開被子下床。

月皊毫無準備地看見他不著任何衣物的身體,她嚇了一跳,猛地將臉轉過一側去。

“不害臊……”月皊小聲地嘟囔。

江厭辭駐足,側身回望。

他屬實不太理解姑娘家的害臊。她是忘了昨天晚上她是如何仔細瞧看他的?

月皊眼角的余光瞥見江厭辭側身駐足,她小聲催促:“快去穿衣服……”

江厭辭直言:“昨日衣服沒洗。你這裏沒有我的衣服。”

月皊的眉頭皺起來,小聲喃喃:“是哦,我這裏沒有三郎的衣服……”

江厭辭瞧著她這呆呆自語呢喃的可愛模樣,忍不住多看了一會兒。他又朝床榻走過去,重新上了榻。

月皊轉過臉來,疑惑地望著他。

江厭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靠在床頭:“給我拿衣服。”

“可是這裏沒有你的衣服……我讓侍女給你拿家丁的衣裳?”

“我不穿別人的衣服。”江厭辭道。

“那讓侍衛回江府給你取。”月皊答應了,才思量三郎的衣服沒拿過來之前,他就一直這樣光著?

·

宮中。

皇後看著不小心打破的花瓶,心裏莫名其妙地生出不安來。

宮婢很快趕過來,仔細收拾著花瓶的碎片。

明明是晴空萬裏的好天氣,皇後卻心煩氣躁。她問:“太子一大清早又召見大臣了?”

得到肯定的答復後,皇後又追問太子召見的大臣都是誰。聽了小太監的一一稟告,知道那幾位大臣都是支持他與李淙的這一派,她才點了點頭,稍微安心些。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何太醫怎麽說?太子這次怎麽久病不痊?”

這回,心腹內宦也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是皇後如今最擔心的事情。李淙自小體弱,時不時會病上一場,每次經過禦醫的調理,很快會恢復。可是這一次,李淙的病一點沒見好,反而身子越來越虛弱,這讓她擔心不已。身為儲君,久病不愈,是大忌!

幾位大臣剛從東宮告退退出去,宮女便端著李淙的藥進了書房。小春子親手接過來,望了一眼坐在書案後的李淙,將藥放在書案上。

李淙喜靜,尤其是在書房時,除了一個小春子,並不準宮婢侍奉左右。待送藥的宮婢退下去,小春子壓低聲音詢問:“殿下,還倒掉嗎?”

“倒。”

小春子欲言又止,無聲輕嘆了一聲,端起那碗湯藥,如舊倒進墻角的那盆萬年松。

並非李淙這次病得格外厲害,而是每次送過來的藥,他從未服用過。

李淙望著手裏握著的翡翠玉簪出神。皇後最喜碧綠的翡翠,這支玉簪是李淙去斡勒時,挑中要送給皇後的。

這段時日李淙不是出宮奔波,就是身居東宮。今日晌午,他難得走出東宮,去與皇後一起用午膳。

“皇兒身體如何了?是好些了對不對?”皇後臉上掛著笑,“你要真喜歡那個女人,留在身邊也不是不行。若是你顧慮華陽公主顧慮江家,母後幫你出面就是!什麽都沒有我兒身體重要,你的病要早些好!”

李淙微笑著,道:“今日不說這些,只與母後享天倫。”

皇後心裏急啊。如今李漳的勢力越來越大,靜貴妃在宮中也越來越得寵。她怎麽能不急呢?可是聽了李淙這話,她也只能笑著點頭說好。

“兒臣記得小時候生病,幾乎每次醒來第一眼看見的都是母後。”

“那是當然。我不關心你誰關心你?”皇後笑起來,“就有一回,我在偏殿睡著了,你醒來沒見到我,立刻就哭鬧起來。”

李淙亦想起來那回,他唇畔的淺笑微深。

皇後又說了幾件李淙小時候的事情,李淙面帶微笑地望著她。

李淙陪在皇後身邊一整個下午,最後皇後拉著李淙的手感慨:“我們母子很多年沒有這樣輕松地說說話了。”

“兒子不孝。”李淙的聲線裏藏著苦澀。

“你好好的,就是最大的孝順了!”

李淙別開臉,忍下眼底的一點猩紅。他緩了緩,將那支碧玉簪取出來,親自為皇後戴在鳳髻間。

他含笑而望,壓下心裏啼血的痛楚。

李淙從皇後宮中出來,已是傍晚時分。他立在四通八達的寬大甬路上,擡起頭來仰望著天邊火燒一樣的晚霞。

“殿下,再不出宮去時辰就有些晚了……”小春子提醒。

李淙收回視線,回望了一眼皇後的宮殿,毅然轉身,大步往前走。

微暖的春風拂面,撫過他眼角的淚痕。

李淙出了宮,直接去了李漳的府邸。他到時,李漳正在瑛瑛的書房裏。他原本是在教瑛瑛讀書,可小孩子精力有限,迷迷糊糊靠在他的肩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