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肖肆霎地紅了眼眶

難以想象, 這樣青紫的手腕,居然會出現在那麽冷傲自負的人身上。

粥已然冷了, 肖肆只覺得眼眶發熱,他握著哈羅德傷痕累累的手腕,想要觸碰卻又怕針口感染,更怕弄疼了哈羅德。

“他們怎麽能這樣對你?”肖肆的聲音帶著泣音,像一頭受傷了的雄獅,屏幕外的眾人從來沒見過他這般脆弱的時候。

肖肆低垂著頭,不想讓哈羅德看見自己的臉, 唇已然被他自己咬得出了血。他感覺自己已然快要站立不住。

肖沉的頭發還濕著, 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再吹一會冷風症狀會更嚴重,肖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沒人知道他有多恨曾經這個時候的自己。

他暗罵自己混蛋, 他寧願肖沉恨他, 打他,咒罵他,可他做好了心理準備終於擡起頭時, 卻措不及防地對上了哈羅德有些擔憂的眸子,那清亮亮的目光中全然是無辜和懵懂,毫無一絲怨氣,也無一絲委屈。

肖肆再也忍不住, 他忽地就想直接跪在地上,不顧形象地大哭一通。不是為了他自己,是為了肖沉。他的弟弟受了那麽多的委屈, 異國他鄉, 被眾人欺淩冷落, 甚至連自己的名字都要被更改, 面容也要被藏起來,卻仍那般乖順。他替肖沉委屈,替肖沉難過。

肖沉對痛苦似乎從來都是逆來順受,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個肖家最熾熱,最吵鬧,最暴躁的小少爺漸漸地變得愈發沉默,他不哭,不喊,不鬧,他仍是渴望著親情,渴望著關愛,卻不再踏出哪怕一步。他固執又孤獨地等在原地,承受著所有的誤解與委屈,平靜地看著所有人的背影漸行漸遠。

他太習慣這樣的場景了,因而連委屈也不曾有。

肖肆張了張嘴,悲鳴聲先於理智脫口而出,壓抑在喉管中,小聲得只有他們二人可以聽清:“求求你,你哭出來好不好,你不要再忍著了,不要那麽沉默……”

不要對痛苦那般緘默不言,肖沉偽裝得那麽好,那麽平靜,那個時候年幼的他又該要怎麽才能發現肖沉的痛苦?

肖沉不說,他要怎麽才能幫肖沉?

他只能被蒙在鼓裏,渾渾噩噩地到了今天,他們之間終於再無回轉的余地,他也終於再沒了補償肖沉的機會。

記憶中肖沉確實出過幾次遠門,可他回來後傷口已然結痂,全然看不出他曾經經歷過什麽。

之後,這截手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針眼也被另一種深深的傷痕代替。肖沉似乎總是在受傷,而他們也總是忽略。

肖肆定了定神,啞著聲音道:“你真的該休息了,你還有那麽多戰友不是嗎?你沒必要,沒必要一個人扛著所有的一切的。”

他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太過奇怪,試探地問道:“我送你下樓,送你回房間,好嗎?”

他們的住處在樓下,可按著哈羅德現在的身體狀況搞不好會從樓梯上摔下去,沒人扶著一定少不了磕碰,說不定還會磕到頭。

可那時候沒有肖肆的時候,他一個人,都已然這般不清醒了,他要怎麽才能下去?

哈羅德只是搖搖頭,他好像又清醒了片刻,意識到這不是在肖家,喃喃道:“這個工作必須要今天處理完,他們太粗心了,總是出錯,還不如我自己來……”

肖肆咬了咬牙,強硬道:“我送你下樓。”

他似乎感覺到哈羅德燒得更厲害了,少年之前還銳利如鷹的眸子此刻迷蒙極了,遲疑道:“樓下?我不住那裏。”

“我送你去哪?”肖肆問道,他沒多想,只尋常地以為哈羅德的樓層只不過在別的房間,“或者我把你東西拿過來,你去我的房間。”

哈羅德微微歪頭,有些不解道:“我的東西?就在那邊櫃子裏。”

肖肆意識到了什麽:“你平時都在這裏過夜?”

他抿了抿唇,有些說不出的難過:“我是問你的房間在哪。你現在狀態很不對,不能繼續工作下去了,你需要休息,知道嗎?”

哈羅德遲疑片刻,似乎在思考,良久,道:“地下室。”

肖肆愣怔住了,聲音都在發著抖:“地下室?”

他攥緊了手:“他們怎麽能讓你去住那種地方?”

哈羅德靠在肖肆身上的身體滾燙,肖肆忽地聽見少年貼在他耳邊極小聲的呢喃:“我好冷啊……”

“哥……”

肖肆霎地紅了眼眶。

哈羅德的聲音極小,直播的鏡頭也只能看見哈羅德動了動嘴,捕捉不到聲音。

肖肆讓哈羅德靠在懷裏,打算讓少年今夜歇在他的房內。他們本來就是兄弟,也沒那麽多的避諱。

然而肖肆卻對上了殷無玄擔憂的眼眸。

男人在這裏不知道等了多久,他回到房間後翻來覆去毫無睡意,即使知道這只是過去時間的投影,不論他們做什麽都影響不了事實的結果,舊時的老友也根本不可能有這一段的記憶,他仍是想要去見哈羅德。